美妝點出狂意,讓向來平穩無波的他,此刻看起來好狂野……好讓人心跳失序。
“我在想,我這一生遇到的都是好男人,卻沒有太好的感情運。”隔著一扇窗,外頭的明月、裡邊的燭火,將兩人照映得半是分明、半是隱蔽。她該問他瘟疫的情況如何的,也該跟他說烏家目前的災勢,更該立時告訴他做成高昌這筆大生意的好訊息,嚴家就要比以前更加發達了……
可不知怎地,她卻發自心裡說著與這些事都無關的話,反而真正緊急的正事都忘了該如何組合成字句好說出口。
她願意敞開心與他談這個了……嚴峻心中一動,平靜的聲音裡有難以剋制的微顫,“告訴我,他……對你好嗎?”此時此刻,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問延年嗎?”她笑,臉上有一種懷念的傷感。“他很好,很好的。這輩子也只有他會對我說這樣的話了。他說:你用十六年的時間去愛上一個男人,那就讓我用十六年的時間等你忘掉他,然後,我們白頭偕老吧。我同意了,我心動了,不教他等十六年,我決定與他成為真正的夫妻,希望今生的感情就此著落。”唉……她既甜蜜又酸楚的嘆著。“剛開始,我是為了方菲的懇求而嫁給延年的,但那只是障眼法,並非真正當他妻子。但後來,方菲過世,她希望我能真正愛上延年,因為她說,我與延年有夫妻緣,如果我愛上他,那麼我們就能白頭偕老……可是……”他們在方菲過世三年後才滋生出情分,才真正成為夫妻,當她決定把嚴峻從心底深處徹底拔去,全心全意去愛金延年時,金延年卻得病不起,病故了。
“他撐不下去那天,還不斷的對我說抱歉。其實……應該是我對他說抱歉才是……”因為她來不及愛上他,沒有好好照顧好他。方菲懂卜筮,說她與生俱有強勁的生命力,那是一種希望的力量,如果她愛上金延年,那她就可能改變他本來命壽薄弱的格局……
“你沒愛上他嗎?”嚴峻只抓住這一點往心底放。其它的……他想了解,卻無意記住,不管是她亡夫對她的好,抑或是她對亡夫的喜歡,他都不想記住。
“我很喜歡、很喜歡他。”她看著他,一點也不隱藏對金延年的懷念。“他讓我重建信心,相信自己值得被愛,讓我相信我的愛,很珍貴,有人渴求得到,想珍而重之的往心裡頭放。”
“但你沒愛上他吧?”他聲音很輕,不自覺地握緊拳頭,胸口有著難以排解的抑鬱在冒湧。他無意的傷害,卻造就了素馨對另一個男人深深的感激。
“我對他有很深很深的喜歡,喜歡到曾經深深渴求能夠生下他的孩子……當然,我也有他的孩子了。”她別開臉,不願他探索到她眼中突然帶了點心虛的閃爍。
嚴峻不是沒發現她在每次談到孩子時都會產生的不自在。他們太熟,熟到即使分開九年不見,仍然還是抓得住一些表情上細微的變化,就算被極力掩飾也無濟於事。不過這並不是他們談話的重點,也就不追究了。再者,素馨也不會希望他追究,他不為難她。
“他……修補了我……曾帶給你的傷害嗎?”談話的重點,仍是在兩人之間。
她深吸口氣,再度看向他,輕輕說著:“時間、方菲的安慰、延年的情意、再是養育霖兒帶給我的滿足,這種種都能修補那些曾經讓我覺得被傷害的過往,逐漸釋懷年少時的埋怨與遺憾,逐漸覺得那些年少時求之而不可得的事物,想來沒得到過也……無妨;會告訴自己就是因為那條路沒走成,於是才能來到揚州,於是才能遇到這麼多人、這麼多事、有這麼多的得到。這樣很好,很好的。”說到最後,笑了。這人生哪,怎麼說呢?一條路沒走通,總還有另一條路出現,很多事可以感到遺憾,但其實無須執著死守。
“很好。”他道。
“很好?”她不知道他這麼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