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好痛。
這半個月來彷佛踩在雲端一般的日子,在昨天輕易被峻少的一番話給打落地面,跌得滿臉塵土,滿心的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裡的,也不記得昨天有沒有遇到誰,讓誰看到了她淚流滿面的情況?
她趴在床上,魂兒都不見了。除了流淚之外,什麼感覺都沒有,像是死去了一般。
有人在敲她的房門,想是娘來叫她起身幹活兒了。
天亮了,她知道。自己的眼睛紅腫得可怕,她也知道。該出門做事了,她更是明白。既然她每月都從總管爹爹手中領過月餉,當然得做事。
她不是千金小姐,雖然跟小姐、少爺們一同玩到大,但她還是一個小奴婢;縱使她自任是某位少爺的知己好友,但身分並不曾提高過。她的身分是由雙親的身分而定的。以前她就知道這個道理,也不曾羨慕過那些少爺小姐的好身世,因為她是個開朗知足的人,得意著自己父母親是嚴宅裡不可或缺的好幫手,對自己衣暖食豐的生活無比滿意,根本沒想過要當什麼高高在上的主子。反正大家都玩在一塊,什麼主子僕人的身分階級沒看在眼內,覺得沒差多少嘛。她的阿爹會在她頑皮時拿藤條打她手心;老爺子也會在教訓兒子時,拿家法打得他們吱吱叫,形狀還更悽慘咧。所以小時候她覺得沒差。
但……還是有差的吧?長大了就有差。一旦有著利害上的攸關,身分上的差別就明顯了起來。
峻少莫非是嫌棄她的出身?
她用了一整夜想來想去,心思鑽了又鑽,愈想愈氣,也愈想愈傷心,最後只能恨恨的以這句話做結論——他不想娶僕人的女兒。
就像這些日子以來所有僕人在竊竊私語的那樣,他覺得娶一個總管的女兒配不上他,所以才要她當他一輩子的好朋友,不要當他妻子。因為朋友是一輩子的外人,永遠不是家人。
對!一定就是這樣。他看不起她!他看不起她!所以不要她當他妻子!
嚴峻居然是這種人!她認識他十六年,自認為知他懂他,也寄託了所有少女的情懷在他身上,尊敬他、喜愛他,不管是非對錯的支援他的想法到底,因為她深信全天下再也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了,可如今才發現那只是自己胡亂的以為而已。
她不瞭解他,可能從來沒了解過。她是個自以為是又瞎了眼的笨蛋!
“素馨?素馨?你醒了沒有?”外頭拍著門的,果然是她的孃親。沒得到她的響應,於是嗓門大了起來,門板也拍得更大聲。
“我起……”揚聲想發出若無其事的聲音,卻發現根本做不到,她的嗓子啞得像是被塞下一把沙子似的,每出一聲都痛得緊。她努力清了清喉嚨,想讓自己不要那麼悽慘,“娘,我起來了。”但還是好沙啞,這是哭了一整夜的結果,原本清脆的聲音不復見。
“你開門,讓娘看看你。”米大娘在門外說著。
“可不可以不要?”她跌跌撞撞下炕,想洗把臉的,但水面上映出一張慘不忍睹的醜臉,讓她決定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出門了,讓人見到她這模樣,她寧願跳進冰冷的白龍江裡去凍死算了。
“你給我開門!”米大娘可不管她女兒家愛美的心事,抬腳踹了門板一下以示警告。意思是:她不開門也沒關係,反正進門的方法很多,她自己好好考慮清楚。
米素馨一向非常知道自己阿孃的能耐,很識時務的拖著腳步去把門開啟。
米大娘不讓女兒低頭躲避她的審視,伸手握住她下巴,出言問著:
“你昨兒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害你哭了一晚?”
“我……我才沒有呢……”
“沒有?那昨夜我跟你爹聽了一整晚唏晞呼呼的聲音,莫非是鬧鬼啦?你少在我面前裝樣子,要不是你爹要我給你時間冷靜一下,我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