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套了,你就躺著吧,躺著舒服一點。”關東說。
見關東一身補丁衣服,梁爺甚為疑惑:“您這是?”
“早該來看你了,老夥計,你可別多心哪,要不是小郭說你在霍牧,我還以為……”
“以為我早見閻王去了是不是?”
屋裡忽然安靜下來,兩個昔日你死我活的仇敵,此刻意外相逢,他們似乎都有一肚子話要說,可一時又不知從哪裡說起。
由於激動梁爺的呼吸急促起來,喉嚨裡嗬嘍嗬嘍的,像是有一塊痰在那裡滑動,讓人聽了心裡發急。
“都病成這樣了,您怎麼不讓敖登去叫我一聲呢?來,先喝口熱水。”郭明達將一杯水遞給梁爺。
喝兩口水後,梁爺想起了什麼,他費力地睜開眼睛說:“小郭,櫃子裡有一個松木盒子,你幫我拿出來。”
還以為老人藏著什麼寶貝呢,郭明達開啟一看,卻發現裡面竟是一根竹笛。
“你把它交給老關。”
關東接過竹笛一臉的茫然。
“關團長,這……這根竹笛,我把它還……還給你……”
“還給我?”
“聽我把話說完,你還……記得河西走廊虎耳山……一仗嗎?”
“記得。那一回,你打了我的伏擊,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讓我不到半天就丟了將近一個營。” 。 想看書來
第三章(24)
“罪過,真是罪過呀……”梁爺緊閉雙眼,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他緊倒幾口氣說:“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我發現了你的一個娃娃兵,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他渾身是血,死得……很壯烈,這根笛子就死死攥在他的手裡,這也許是他身上珍藏的唯一一件寶貝了。也不知怎麼了,我當時眼淚就下來了,在那個腦袋……隨時都可能搬家的戰爭環境中,這個孩子卻對生活充滿那麼多的渴望,若不是那場該死的戰爭,他恐怕還在媽媽懷裡撒嬌呢,真是罪不可赦呀!恰恰是……是我剝奪了這個孩子的生命。後來,我厚葬了這個孩子,而這根笛子……從此就一直陪伴著我。不知多少回,這個孩子坐在青牛背上,吹著小放牛來到我的夢裡。只要一聽到笛聲,我就把一切煩惱都忘了,我總在想,或許就是這根笛子讓我活到了今天……原來我想把這根笛子帶進棺材裡去的,現在你來了,我把它還給你,這算不算是物歸原主哪?”梁爺淡淡一笑,隨即面色凝重地說:“我是一個戰犯,雙手……沾滿了人民的鮮血,可政府卻寬大了我,我感謝政府,更要感謝……霍牧的父老鄉親……我之所以……把笛子交還於你,就是想告訴你,咱們都得好好活著,不要……計較那些榮辱得失,有啥煩心事了你就吹吹笛子。只要咱……自己不倒下,別人是奈何不了咱的……老關哪,你該不會嫌我嘮叨吧……”
“老夥計,你這說得都是肺腑之言。好,我聽你的,咱都好好活下去,活出個滋味來。”
“為了恕罪,我收養了敖登這孩子,我要讓他將來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過去作為對手,我們以死相拼,今天作為朋友我們握手言歡,這就是生活……有生之年能和你關鬍子見上一面,我真是太高興了。可惜這身子骨不爭氣,要不我今天非跟你連喝八大碗,來它個一醉方休。”
“沒關係的,咱以後有的是時間,我會常來看你的。老夥計,聽小郭說你的羊肉燉鯉魚那是一絕,你總得讓我品嚐品嚐吧。”
梁爺搖搖頭,忽然轉過頭來說:“小郭,萬一……哪一天我有個好歹,敖登這孩子就交給你了。只是不知你……”
“您說到哪裡去了,梁爺,您的身子骨這麼硬朗,再活個十年八年也不成問題。”
“不!我要你當著老關的面給我一個準話,否則,我就是……”梁爺以乞求的目光望著郭明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