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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吃軟飯的獨一份
十里長街的盡頭,是一道滄桑古樸的青石橋。橋下河水長流,清澈見底,繞城而過。
過了橋往東去,就是江寧郡城中鼎鼎大名的“煙雲八苑”了——“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分影照嬋娟”,儘管是在這天下間烽煙四起、胡虜縱馬中原的亂世,這仍舊是一個道不盡的煙花繁盛之地,是江南一地計程車子文人們放縱情懷、迴避現實、醉生夢死的溫柔鄉。
大唐天寶十五載九月十一日。
這個夏末格外燥熱。雖然已經是日落時分,空氣中還是瀰漫著讓人窒息的悶熱潮溼之氣。
玫瑰坊的頭牌歌姬柳心如梳著淡妝,身著粉紅色薄薄的低胸襦裙,那高聳的酥胸之上,是一張清秀可人的絕世容顏。她慵懶地靠在閨房的欄杆上,眺望著樓下那一彎碧綠色的河水,三兩條烏篷船搖曳而過,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噠噠噠!
突然,一輛棗紅色的快馬飛馳而過,馬上一名風塵僕僕計程車卒背插三角令旗,鳴一聲鑼,口中便吆喝出聲:“天下臣民知悉,新皇靈武登基,改年號至德!”
柳心如陡然一驚,左右四顧間,相鄰的樓上無論是衣冠楚楚的尋歡客還是衣著暴露的紅粉妖精們,都紛紛探出頭來,一臉的錯愕之色。
“新皇登基?!那麼,今上聖天子呢?”
“我的天,難道是安祿山那胡兒成了氣候,當真奪了大唐的萬里河山?”
眾人驚詫莫名竊竊私語,但旋即就有人高聲鼓譟:“管他阿孃的,縱然是安祿山,天大的本事,也打不到江寧郡來,咱們歌照唱,曲照聽,美人兒該抱就抱,風流一時是一時喲!”
一陣鬨笑,都紛紛關起窗探回頭,議論聲漸漸就散了。
由此可見,皇帝由誰來當、江山由哪家來坐、安祿山是否沫猴而冠,只要亂不及眼前,對於偏安下仍然不失愜意地活著的人們來說,其實並不十分關心。畢竟,那些朝廷大事,距離江南百姓的現實生活真的太遙遠了。
柳心如幽幽一嘆,有些心煩意亂地迴轉身,扭著纖腰若風撫柳,回閣去了。
柳心如本出身高戶幼年因家道中落不幸墮入娼門,又經十年調教,舞樂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精,那份學問、才情和見識,遠不是煙雲八苑裡這些尋常脂粉所能比的。
她心裡自有判斷和思量。
自打去年十一月初九,范陽、河東、盧龍三鎮節度使安祿山以誅殺奸相楊國忠為名起兵叛唐以來,勢如破竹,先後攻陷洛陽、長安,馬踏中原,以至於皇帝李隆基倉皇出逃。
大唐江山岌岌可危,覆滅似乎指日可待。天下承平的日子久了,誰都經不起折騰、見不得戰爭,連那些食朝廷俸祿的王侯將相們都絕望透頂了,該降的降、該跑的跑,遑論是普通士民和販夫走卒了。
當然,沒有人看好李唐皇室。中原百姓在胡虜的鐵蹄下惴惴不安,悲苦哀號;哪怕是在這烽火燃燒不到的、偏安一隅的江南各州郡,都有不少人暗地裡做好了改弦易轍的心理準備。
安祿山是不來,安祿山要來了,這江南一地沒準遍地都是從賊的奸徒。柳心如心裡腹誹著,精緻的嘴角挑起了一抹輕蔑的卻又傷感的弧度。
但柳心如打心眼裡卻不相信安祿山那有奶就是娘無利不起早的胡兒能成事。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改朝換代不是頭一遭了,但安祿山絕對沒有這個氣運,鎮得住巍巍壯美的萬里山河!
無非就是禍亂中原一場罷了。
皇帝出逃大半年了,馬嵬坡之變,傾國紅顏楊貴妃被逼死,楊國忠一黨被盡數誅殺——雖然傳到江南來的訊息已經拖了期走了樣變了調,但明眼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