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譚秀才(4)
劉媒婆連忙從袖中取出一張大紅帖子,笑著對譚家夫妻道:“請二位細細看看,可還滿意?”
譚秀才聽了呂老爺的話,心中不快,剛想再次拒絕,只聽到齊氏啊的一聲,叫了起來。只見她張大了嘴、兩眼直瞪瞪的,活像是見了鬼似的。譚秀才從她顫抖的手裡拿過帖子一看,也立時傻了眼。原來上頭寫著:
“赤金嵌珠簪子一枚,
白玉龍鳳鐲子一雙,
金絲翠玉耳環一副,
八寶絞絲瓔珞一個。
其餘妝莽錦緞和花紅禮酒共折白銀一千兩整。”
一千兩的紋銀,那是相當一戶中等人家的全部家產啊!
想當年在呂家堡居館時一年的束脩也不過是五十兩銀子,那已是極叫人眼紅的美差了。要想積攢到一千兩銀子,那真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啊。這從天上掉下的巨大財富把他心中最後的一絲自尊和不忍全都壓到那爪哇國去了。他心中狂叫,我應了,我應了!可口中卻發不出來半點聲音。
呂正龍半晌不見回應,以為那譚秀才心疼女兒還在猶豫,又道:“先生儘管放心,只要繡兒姑娘肯嫁過來,我們一定把她視作己出。若是小兒真有不測,在下定親自為她擇胥另嫁。”
此“擇胥另嫁”四字,如同一聲震雷,把譚秀才神遊天外的靈魂震了回來。
“不,不!”他臉漲得通紅,目中*,身子騰地站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呂正龍,“你,你,你辱我太甚……”
呂正龍不解地望著他,“先生,你這是如何……”
譚秀才怒道:“想我譚家雖是貧窮,可也是世代清白,書禮傳家,男無二心之臣,女無再嫁之婦,你豈能如此看低?!”
“先生,在下並非有意冒犯,只是怕耽誤繡兒姑娘的青春。”
“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我明白,你是怕繡兒將來守不住,會紅杏出牆,汙了你呂家的門楣是吧?那這親不……”剛想說不結也罷,袖子被齊氏猛拉了一下,這才會意過來。要是這親不結的話,那眼看到手的財富就沒了,所以立時頓住了口,把底下的話語咽回了肚子裡頭。忽然,心中轉起一念:“令公子要真是有不測,我,我就叫我女兒自絕殉夫!”
此話一出,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啊,你這,你這話當真?”呂正龍不相信地望著譚秀才。
“當真!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古道,文死諫、武死戰,那都是人生歸宿的極好名目。女子為名節而死,正是死得其所。自古來節婦烈女,千古流芳萬人敬仰。”譚秀才一臉的正色。
此時,呂正龍在心中又重新估量了譚秀才一番。原本行這沖喜之事,只能是病篤亂投醫罷了。今日見了這對夫妻如此的不堪,更是打心底裡瞧不起,心想也就只當花錢買個媳婦沖喜罷了,根本就沒將他們當親家來看待。現在聽得那譚秀才說出如此一番的“大道理”,倒令他欽佩不已,不由得把小覷的心思放到了一邊。
“親家翁,如此呂某無以為報。如真有那一日,我定上奏朝廷,為繡兒請得貞節牌坊!”
“好,一言為定!”
貞節牌坊,那是多大的榮耀,能怎樣地光宗耀祖、千古流芳。此時,譚秀才越發覺得女兒是“嫁”得其所,“死”得其所了。
在這短短几分鐘裡,在這寥寥幾句話中,生生地把十五歲的繡兒的生死和那躺在呂家堡內奄奄一息的呂宏濤就此連了起來。
一見親事順利談妥,呂正龍便大大地鬆了口氣,便把話題引到了昨天他盤算了多半夜的事情上來了。
家規 第十六章 譚秀才(5)
“聽說親家翁近日賦閒在家,可有再赴秋闈,博取功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