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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往常,我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小生和小旦的妝容有很大差別,又因是女小生,就更需要在化妝上多下功夫,以期彌補自身女性的陰柔而多帶著男性的陽剛。但今天,她是白蛇,我是青蛇,除了臉上白顏料和綠顏料的差別,我是信手拈來的。

她的眉型是劍眉,因一直都是演小生,許久沒有修整過了,眉梢很鋒利。我要畫出柳葉彎眉的感覺,就要修整眉梢,就免不了要傾身靠近她。她的鼻息溫溫熱熱的撲在我脖子上,撩得一陣酥酥麻麻的。那雙明亮的眼睛蒙了一些時間的塵,眼角有了細紋,常年化濃妝的臉上也不復當年的光滑,只是白皙依舊。我瞥了一眼,便匆匆別開了。那麼近那麼近的距離,我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她的額頭有一些細紋,梳得光滑整齊的頭髮在橘黃的燈光下似乎有一根白絲晃了我的眼。我將它拔了下來。

“白頭髮。”我說。

她從我的手上接過,來回轉著圈把玩著,感慨似的唏噓了一聲,“不知不覺就老了啊。”

我的手停下來,不知為何突然就有勇氣細細地端詳她了。蒙了塵的眼睛,還是很好看。鼻子依然高挺,鼻翼隨著呼吸在微微地抽動。嘴唇仍然嬌豔欲滴,依稀帶著我記憶中的味道。

“沒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我說。

她沒再應聲。我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從那次告白之後,只要涉及感情私事,她全都沉默回應。她已經三十六歲了,我也三十三了,再以後,我們的頭髮會變白,牙齒會脫落,不知道這樣是不是也算白頭偕老了。可是倘若一起變老也算一起白頭的話,在這個世界上,和我們一起變老的是整個時代的人,又何謂這樣自欺?一想到那遙遠的以後,我都只能卡著那一口氣不上不下地活著,這一路堅持而來的疲憊、無助和荒誕就都一下子襲上了我的喉頭。

“比賽結束之後,我想離開這裡。”我說。

她的臉倏地抬起來,因為太急速太匆忙,在臉上留下了突兀的一筆。她的眼睛望著我,似夢似幻般。接著林佳喜的聲音傳來,“時間差不多了,該出場了。”

時間再一次匆匆地催促著我們向前了。

演出的前半場該是極成功的。風采俊逸,眼波流轉,特別是加入了現代舞的技巧,使兩條從林間來到凡塵的靈蛇逶迤而來、款款生姿,一出場便贏得了一片掌聲。白蛇邂逅許仙,兩人一見鍾情、結為連理自是掌聲不斷、喝彩震耳欲聾。接著便是端午許仙勸杯雄黃酒,白蛇難卻現原形了。為了盜竊仙草救回許仙一命,白蛇免不了要與守護仙草的神仙以及法海和尚有一場惡鬥。這是一場武戲。為了更突出舞臺效果以達到生動傳神的效果,這個情節增加了吊鋼絲的環節。雖說吊起的高度不算高,但再加上空中的跳踢雙槍,這就十分考驗功夫和技巧了。她一出場,便得到了雷鳴般的掌聲,但是當白蛇旋身而起,靈動的身姿接著鋼索的牽引靈巧地踢開長槍之時,意外發生了。有一把長槍大概是沒把握好方向,便直接衝著我飛來。當時我正與四個武生周旋在一起,只覺得眼前一晃,便有清涼的感覺沿著眼角落下。我下意識地用手按住,只覺得冰涼的液體從手背滴落。接著是毓敏秀踉蹌地身影疾步朝我走過來,匆匆忙忙地帶著我下場了。

“我們去醫院。”她說。豪邁地將代表白蛇蛇鱗的裙襬撩起一邊,插在腰間。

“你不能走,你走了戲就演不下去了。”

“演不下去就不演了,你的眼睛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