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將那些微鹹的海風一古腦地灌入肺中,舒爽無比,清明無比,再一次確認自己的要求並不過分。
利孝通略鬆了一口氣,舉起棉質的領結快速擦拭了鬢角的汗珠,站在了他的身旁,開始與他一道等待那個可能永遠不會響起的電話。
……
電話響了。
許樂等鈴聲響了兩聲後,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沒有人說話,安靜的如同沉默的黑夜,只有極輕的悠長呼吸聲間或響起,從呼吸聲中判斷,對方應該是一位年華已逝的老人。
“離開這座莊園,我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長時間的安靜後,電話那頭忽然響起一道蒼老而冷漠的聲音,對方說話的語氣就如聯邦普通民眾想像中那般神秘而驕傲,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與權威感,似乎這宇宙內的普通人,天生就應該服從他或者敬畏他。
這不是許樂想聽到的內容,所以他的濃眉微挑,像兩把飛刀一樣半出鞘,寒漸顯,倔犟沉默著一言不發,只是將左手負到了背後,緩緩握緊了拳頭。
回答電話那頭驕傲而強勢老人的,是一聲清脆的槍聲。
山林那頭的狙擊槍再次開火,真正的子彈割裂空氣呼嘯而至,恐怖地射中林鬥海腳前的沙地,啾的一聲不知道射進地下多少米深的距離。
海畔一陣壓抑的驚呼與恐懼退後的腳步聲。
雖然只濺起了一蓬沙雨,但誰都能看清楚這顆子彈的威力,如果那名狙擊手的手稍微抖一絲,林鬥海的腳此時已經變成了一蓬血雨。
這位被人們看作七大家二代最不成材的林家少爺,此時卻顯得比海畔眾人堅強很多,面色蒼白的他就像是沒有聽到這聲槍響,沒有感受到腳掌傳來的劇烈震感,堅持著一步不退,緊咬著牙盯著面前正在通電話的許樂。
因為他猜到了打電話來的人是誰,在這種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的局勢下,七大家的尊嚴不能再被削挫的更多了。
許樂還是沒有說話,電話那頭的林家家主聽到這聲槍響後,也沒有說話。
那位在普通人眼中極為神秘高遠的大人物,很清楚電話那頭的年輕中校在等自己說什麼。對於一般人而言,那些話只是經常說到的話語,但對於一位七大家的家主而言,卻是難以接受的條件。
邰氏皇朝結束,人類社會政治體制重構以來的漫長曆史中,這些隱藏在歷史幕後、不斷影響歷史走向的千世之家,或許做過實質上的退讓,或許在某些時間段必須隱忍,但能夠逼著這些家主當面低頭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因為他們代表著家族尊嚴的底線。
除了莫愁後山,曾經有幾任非常強勢的主席和總統曾經做到過這一點,但這些偉大人物中有不少人為之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或者是任期內便聲敗名裂,或者是被暗殺於一團迷霧之中,其中有些人直至死亡也能強勢如初,卻也無法阻止身後百年,他的後人遭受到七大家毀滅性的打擊報復。
今天許樂帶了幾十號人,就想做到很多前人無法做到的事情,對於林家家主和剛剛收到風聲的那些大人物來說,是何等樣荒謬而狂妄的企圖。
長時間的沉默,壓抑緊張的海灘,碧海白雲間橫著一個人。
電話那頭的聲音非常緩慢,自持而冷漠:“犬子無用,你可以殺了他。”
……
這依然不是許樂想要的答案,甚至是他沒有想到的答案。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他那雙本欲飛起的濃眉忽地落下,餘光看著面前臉色慘白的林鬥海,隱隱明白了七大家為什麼能夠與聯邦政府鬥了千萬年而不倒。
在這些千世之家的邏輯中,沒有任何東西比家族的存續更重要,而這種畸形的家族一旦沒有了極端的尊嚴驕傲與壓倒一切的權力慾望,則會逐漸喪失存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