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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有諸葛清琳之態。楚敬連早又不忍棄他而去,只管痴看。

只見他雖然用金簪畫地,並不是掘土埋花,竟是向土上畫字。楚敬連拿眼隨著簪子的起落,一直到底,一畫、一點、一勾的看了去,數一數,十八筆。自己又在手心裡拿指頭按著他方才下筆的規矩寫了,猜是個什麼字。寫成一想,原來就是個薔薇花的“薔”字。楚敬連想道:“必定是他也要做詩填詞,這會子見了這花,因有所感。或者偶成了兩句,一時興至,怕忘了,在地下畫著推敲,也未可知。且看他底下再寫什麼。”一面想,一面又看,只見那女孩子還在那裡畫呢。畫來畫去,還是個“薔”字;再看,還是個“薔”字。裡面的原是早已痴了,畫完一個“薔”又畫一個“薔”,已經畫了有幾十個。外面的不覺也看痴了,兩個眼睛珠兒只管隨著簪子動,心裡卻想:“這女孩子一定有什麼說不出的心事,才這麼個樣兒。外面他既是這個樣兒,心裡還不知怎麼熬煎呢看他的模樣兒這麼單薄,心裡那裡還擱的住熬煎呢可恨我不能替你分些過來。”

卻說伏中陰晴不定,片雲可以致雨,忽然涼風過處,颯颯的落下一陣雨來。楚敬連看那女孩子頭上往下滴水,把衣裳登時溼了。楚敬連想道:“這是下雨了,他這個身子,如何禁得驟雨一激。”因此禁不住便說道:“不用寫了,你看身上都溼了。”那女孩子聽說,倒唬了一跳,抬頭一看,只見花外一個人叫他“不用寫了”。一則楚敬連臉面俊秀,二則花葉繁茂,上下俱被枝葉隱住,剛露著半邊臉兒:那女孩子只當也是個丫頭,再不想是楚敬連,因笑道:“多謝姐姐提醒了我。難道姐姐在外頭有什麼遮雨的?”一句提醒了楚敬連,“噯喲”了一聲,才覺得渾身冰涼。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也都溼了。說:“不好!”只得一氣跑回去了。心裡卻還記掛著那女孩子沒處避雨。

原來明日是端陽節,那文官等十二個女孩子都放了學,進園來各處玩耍。可巧小生寶官正旦玉官兩個女孩子,正在和襲人玩笑,被雨阻住,大家堵了溝,把水積在院內,拿些綠頭鴨、花、彩鴛鴦,捉的捉,趕的趕,縫了翅膀,放在院內玩耍,將院門關了。襲人等都在遊廊上嘻笑。楚敬連見關著門,便用手扣門,裡面諸人只顧笑,那裡聽見。叫了半日,拍得門山響,裡面方聽見了。料著楚敬連這會子再不回來的,襲人笑道:“誰這會子叫門沒人開去。”楚敬連道:“是我。”麝月道:“是寶姑娘的聲音。”晴雯道:“胡說,寶姑娘這會子做什麼來?”襲人道:“等我隔著門縫兒瞧瞧,可開就開,別叫他淋著回去。”說著,便順著遊廊到門前往外一瞧,只見楚敬連淋得雨打雞一般。襲人見了,又是著忙,又是好笑,忙開了門,笑著彎腰拍手道:“那裡知道是爺回來了!你怎麼大雨裡跑了來?”

楚敬連一肚子沒好氣,滿心裡要把開門的踢幾腳。方開了門,並不看真是誰,還只當是那些小丫頭們,便一腳踢在肋上。襲人“噯喲”了一聲。楚敬連還罵道:“下流東西們,我素日擔待你們得了意,一點兒也不怕,越發拿著我取笑兒了!”口裡說著,一低頭見是襲人哭了,方知踢錯了。忙笑道:“噯喲!是你來了!踢在那裡了?”襲人從來不曾受過一句大話兒的,今忽見楚敬連生氣踢了他一下子,又當著許多人,又是羞又是氣又是疼,真一時置身無地。待要怎麼樣,料著楚敬連未必是安心踢他,少不得忍著說道:“沒有踢著,還不換衣裳去呢!”

楚敬連一面進房解衣,一面笑道:“我長了這麼大,頭一遭兒生氣打人,不想偏偏兒就碰見你了。”襲人一面忍痛換衣裳,一面笑道:“我是個起頭兒的人,也不論事大事小,是好是歹,自然也該從我起。但只是別說打了我,明日順了手,只管打起別人來。”楚敬連道:“我才也不是安心。”襲人道:“誰說是安心呢!素日開門關門的都是小丫頭們的事,他們是憨皮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