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江鎮有兩大姓,陳和陸,陳抗美和陸援朝分屬兩大家族。兩大家族,每代都有互相聯姻的,一個鎮,盤根錯節,你纏我,我纏你,人和人之間都沾點親,帶點故。當地姑表、姨表,近親結婚,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才全面停止,陳雨、陳晴的二舅媽也是他們的表姨,二嬸又是他們的三表姑。
陳抗美一行,幸有二叔的一兒一女陳大強、二慧幫忙,才順利在倆小時後抵達綠江鎮,青壯小夥中有倆都是二慧的追求者。
陳抗美兄弟四人,他是老大,兩個姊妹嫁到鄰市,一個弟弟留在綠江。陳家的名字都和國家大事有關,陳抗美,出生於抗美援朝的1952年。弟弟陳躍進,趕上1958年的大躍進;三妹陳原子,碰到1964年的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四妹陳東風,紀念1968年,我國第一艘萬噸級遠洋輪“東風”號建成。
瞅名字就知道,陳抗美的父親,陳雨、陳晴的爺爺陳羽泊,不是等閒之輩。他於上世紀三十年代中期出生,上過省城潞城的師專,做過綠江中學的老師,共和國建立後成為第一任綠江鎮鎮長。他活著時,每天看《人民日報》,早七點,擰開收音機,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晚七點,坐在電視前,收看新聞聯播。
老人是一家的魂,每一輩有一個家族統領人。
陳羽泊兄弟姐妹六人,他以一己之力,扶持子侄,照顧六家。陳羽泊去世後,統領人變成陳抗美。一來,陳抗美排行老大,二來,他最有出息,當兵、上軍校、升軍官,轉業後,留在潞城,在一家三線軍工廠當廠長。團職等於處級,處級和縣長平級,四捨五入,在綠江鎮人們的口中,陳抗美等於陳縣長。
統領人是舵手,是救火隊;要帶領整個家族過上好日子;要及時填補每個掉隊的家族成員出現的虧空,說直白點,家裡小輩闖禍了,都要統領人去擦屁股;要支援每個小家的經濟建設,安排每個沒找到出路的後輩的出路。
陳晴、陳雨還記得,小時候,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家裡會有人打地鋪。不是從綠江鎮來潞城看病的,就是來找工作的,最多時,陳家九十平米的房子,刨除他們一家四口,還有十四口人。沙發、床、地板上,躺的滿滿當當,被子不夠用,陸援朝連夜把多餘的被單縫一縫,當被子蓋。
“陳縣長”在潞城發財,手下幾千號人,在綠江鎮傳為神話。事實上,廠長不假,幾千員工屬實,軍工性質的重型機械廠於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轉產,虧損嚴重,大批工人下崗,陳抗美的日子並不好過。
陳雨印象深刻,一度,每晚八點十分,黃金檔電視劇《情深深雨濛濛》的主題曲響起,“鐺鐺鐺”敲門聲準點傳來。工人們,白天不好在單位說的話,都會在晚上專門找到來家裡談,有的為輪崗,有的為貧困補助,有的為大病報銷。
一日,陳雨的初中同班同學梅梅和她媽媽來到陳家,當著陳晴陳雨的面,給陳抗美跪下。梅梅媽說,沒辦法了,低保名額有限,輪不到她家,但家裡實在困難,希望陳廠長能通融下。梅梅媽媽展示梅梅腳上的鞋,鞋袢處拿小布條繫著,“沒錢買新的”。她們長跪不起,陳雨躲進房間,過一會兒,梅梅和媽媽走了,陳雨發現,她的鞋少了一雙,陸援朝看梅梅可憐,送了一雙陳雨的舊鞋給梅梅。
陳雨和梅梅再沒說過一句話,因為尷尬。梅梅讀了本地的一所大學,大二時出去坐檯,名聲不好,大學畢業就和一個比她大三十多歲的臺灣老頭走了,從此杳無訊息。
這是外傳,說回來,陳抗美單位、家庭,內憂外患、捉襟見肘時,對綠江鎮的父老鄉親沒有停止過招待和接濟,照樣人來人往,好吃好喝,臨走還要給人家打車票、買點特產。
陳雨有時想想,陳晴好面子、愛充大、打腫臉也要充胖子。基因襲自陳抗美,雖然陳晴對陳抗美身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