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問,這回的聲調平穩多了,雖然還是隱隱帶著顫抖。
“昨天早上。”我本能回答,還處於乍然重逢的衝擊中。
“昨天、昨天……”她一直低低重複。“你回來了,卻不願意見我……”
“不是這樣的!我本來就打算和可薇吃完飯就……”我打了住。要命,我在說什麼啊!
“你見過宋可薇了……”
她臉色有點蒼白,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回來,最先見的人不是她……
“海寧,你別多心……”我只是還沒整理好,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她。
“嗯?沒關係啊,我又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她揚起笑,口氣輕快起來,但,我盯著的不是她唇畔的笑意,而是眸底未退的水光。
“真的不要緊嗎?”
“嗯,不要緊。”
我看了看周遭,問她:“你一個人?還是約了朋友?”
她搖頭。“那不重要。”
“那你吃過了沒?要不要——”
她還是搖頭,視線沒有離開過我。“不重要。”
我笑了。“那什麼才重要?”
“陪我走走,好嗎?”
“逛逛淡水老街?”海寧偏愛淡水小吃,我料想她該還沒用餐,她呀,一向不大懂得照顧自己。
我們沿著堤防,漫步離開漁人碼頭,陣陣海風送來幾許寒意。
“入冬了——”我想起她一向最怕冷,不知道她今天穿得夠不夠暖。
“是啊!到昨天為止,你一共離開臺灣一千一百九十五天。”
我訝異地偏頭看她。
她怎會記得那麼清楚?
有些什麼被勾動,我趕緊壓了下來。
“你——過得好嗎?”
“還好,白天在學校教書——叔叔有告訴你,我現在在一所國中任教嗎?”
“還沒談到那麼深入,你不介意由你自己來告訴我吧?”
“那晚上一起吃飯?”
“可以啊,到哪裡吃?”
“我家。我煮給你吃。”
我差點絆到地上的空鐵罐。
“你確定?”我開始乾笑,因為我胃藥還沒買……
“你的表情羞辱了我。”
“我道歉。”如果道歉就可以免於一死的話。
“我接受,但我還是要煮。”她道。
“海寧……”我欲言又止,思忖著該怎麼告訴她,生命誠可貴的道理……
“不要擺那種表情啦!我現在廚藝還不錯。”
“……噢。”我努力不讓自己露出一絲懷疑的成分。
“每天除了上班,突然覺得時間多出好多,就試著去學一些以前沒碰過的東西,不讓日子太空洞。”
會覺得時間多到心慌的人,通常因為寂寞;而寂寞,通常因為心靈沒有寄託。
她找不到生命的重心嗎?
“聽起來有點小糟糕。”
“那你呢?這麼長一段時間,一定去過不少地方、看過不少美景吧?”
“是很多,你要我說哪一部分?”
“那一定也看過不少美豔熱情的西方佳麗,一定很容易有豔遇啊什麼的……”
“的確。西方人的觀念比東方人來得開放,那種短暫浪漫的異國之戀,發生機率高得離譜。”我沒多想,純粹就事論事。
“聽說——外國女孩,幾乎都把一夜情當作家常便飯的事……”
她遲疑的聲音飄入耳畔,我神情僵了下,想起分離前,那場傷痛的爭執……
一直到現在,她都還是把我看成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嗎?那我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