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方舟頗有些讀書人的酸腐氣,向來認為道姑尼姑的不過是三姑六婆,更有不少尼道打著出家人的幌子行那齷齪之事,故而十分厭惡家中女眷與這些人來往,杜氏信佛,也只敢在家裡抄抄經,從來不敢把尼姑引上門的。這會兒聽連瑜說讓她去道觀玩,條件反射地就說了一句:“我不信那些的,便不去了吧!”
方雲清說罷這句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丈夫好心讓她出去玩,自己怎麼又犯了呆氣?期期艾艾地想解釋一下若是丈夫想要她去,她就一定去,可沒等說呢,連瑜已經點頭了:“你不喜歡就算了吧!”
說話間晚飯已經端了上來,兩個人全都是習慣“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了一頓飯。連瑜有些煩躁,卻不知道煩躁從何而來,嘆了口氣,對方雲清道:“你歇著吧,我今天到惜惜那裡歇。”
方雲清心中一窒,臉上卻不敢帶出不滿來,殷勤地給連瑜披上外衣,又笑道:“我讓人讓把老爺的官服送到惜惜那裡去!”
連瑜心中越發地煩躁,勉強笑笑:“好,順便把芳姐上個月給我做的中衣也捎過去,我還沒穿過呢!”
方雲清乖順地嗯了一聲,目送著連瑜走了出去。
等送衣服的丫鬟也出了門,她擺擺手讓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則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眼淚差點掉下來:明明一直都好好的,怎麼就忽然把事情鬧成這樣了?
她心裡明白自己事情做的不算妥當,可是不妥當是一回事兒,自己不也是為了這個家好麼?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方雲清年紀畢竟不大,方家的家教雖然嚴,可是她一向循規蹈矩,從來都只有被別人誇的時候,哪裡被誰嫌棄過?而現在,她是真的覺得,自己被丈夫討厭了,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趴在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方雲清的心情不好,連瑜的心情其實也不咋樣。
他的本意並不是給妻子甩臉色看,可是畢竟自己心裡頭也煩,實在沒精神去哄她,便想著找個能讓他開心的人紓解一下:要說逗人開心,誰能比得上燕惜惜呢?不,其實有一個的,比起燕惜惜的玲瓏心思,其實連瑜最愛的還是任嬌娘源於本性的溫柔體貼,可惜伊人已去,空餘恨。便是再思念她,也見不到了,唯有退而求其次,到燕惜惜這個開心果這裡坐坐了。
連瑜事先並沒有讓人過來傳信,故而燕惜惜並不知道連瑜今晚過來,這會兒看他來了,真是意外之喜,笑吟吟地迎上前道:“公子要過來,怎地也不事先打個招呼?好歹也讓我打扮打扮,這般蓬頭垢面的,實在是難看。”
連瑜見她雲鬢蓬鬆,臉上上了淡淡的胭脂與口紅,哪裡不知道她一定是趁著自己敲門的功夫匆匆地上了點淡妝,卻故作不知,只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你這樣子,再美貌不過了!”
燕惜惜聞言頓時紅了臉:“公子又逗我呢!”
說著拉了他的手到床邊坐下,問連瑜:“可要看書?若看書的話,我就不煩你了。”
連瑜搖搖頭:“並沒有什麼要看的書,我只想過來看看你,悶了想說說話。”
燕惜惜笑道:“悶的話,我把巧巧也叫來,大家一起說話”
連瑜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要真說叫她過來一起說話,你心裡頭還不知道怎麼酸呢!休要故作大方,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麼?”
燕惜惜噗嗤地笑了出來:“真是的,公子前陣子說我愛吃醋,這會兒我想表現一下,你又說我故作大方,我到底可該怎麼做才好啊?”
連瑜笑著把她拽著坐下:“那就這樣就很好了!”他心裡頭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秦昭曾對他說過的話,忍不住嘆道:“我把一顆心,切成了許多塊兒,滿打滿算,給你的不過是其中小小的一塊兒罷了!而你卻是把整個心都捧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