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聽著敲擊鍵盤的聲音睡著的。有時候半夜一道炸雷滾過,用不了多久,他會就聽到房門極輕地被推開,朦朧間一個身影在門口站一會兒,然後又悄悄離開。
顧之澤會在黑暗中不自覺地笑開顏,他快樂又苦惱,自信又恐懼。他越來越相信,李潤野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的吧,至少在他的眼裡,自己是不一樣的吧。可每次這個想法一冒頭,自己就擔驚受怕輾轉反側,顧之澤真正體會到暗戀一個人是件多麼幸福又糟心的事兒!
月底的一個週五下午,正在外面跑新聞的顧之澤接到李潤野的電話,讓他先回家去,說是一會兒“有客人要來”,顧之澤結束通話電話就跳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李潤野居然會有客人?這太驚悚了!
而且這個“客人”看起來應該跟李潤野非常熟悉,能直接登門的那種。顧之澤全身的好奇因子都燃燒起來了,他飛速地衝回家去,煮了一壺涼茶等著。
六點半的時候,敲門聲響,顧之澤開啟房門時看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微胖的身材,滿頭的濃髮梳偏分,方方的下巴,帶一個方框的眼鏡,笑起來眼睛都看不到。顧之澤覺得這人好眼熟,一定在哪裡看到過。
來的人是劉念,一進門就開始跟顧之澤抱怨,李潤野的言而無信啊,這個城市的交通啊,飛機的不靠譜啊,等等。
顧之澤客氣地搖搖頭,心說我幹嘛要知道你是誰?
劉念說:“我跟李潤野認識很多年了,老交情了!八月底的時候這東西說要幫誰審完一個專題然後去我那兒休個假,我都幫他聯絡好賓館了結果他放我鴿子,所以我過來看看這貨忙什麼呢?”
顧之澤訕訕地笑,忙什麼?李潤野貌似從八月份到現在一直在忙他的事兒。
劉念上下打量了一圈兒顧之澤,說:“這麼說,你跟李潤野合租?”
顧之澤供認不諱。
“真不容易,”劉念嘖嘖稱奇,“居然有人更跟他過到一起去!”
顧之澤表示不解。
“你不覺得那人特矯情麼?”劉念問。
“沒有!”顧之澤果斷搖頭,“從來沒覺得,我覺得師父這人特別好!”
劉念眯著眼睛笑了,目光中透著瞭然和戲謔。
顧之澤張嘴說瞎話的時候沒臉紅,這會兒面對劉念的目光倒是臉紅了。
“其實,我一開始也覺得他有點……嗯,難相處,後來發現他真的很好,他做的那些其實都是在幫我。”
劉念挑挑眉,忽然天外飛仙地問一句,“你為什麼會想起來寫一篇暑期輔導班的專題?”
顧之澤立刻尷尬起來,沒想到師父居然連這都跟人說了。
“那個專題其實是崔遙擬的,我只是修改了一下提綱而已。”
“可是我聽說你是把原提綱整個推翻了重新擬的,角度非常好,直擊社會熱點而且剖析得相當深刻。”
顧之澤自打上班,各種含沙射影言辭刀鋒聽得多了,習慣了諷刺和批評,冷不丁聽到一個人這麼直白地誇獎自己,這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於是立刻把劉念引為知己,恨不得立刻結成忘年交,跟前要有杯酒都能義結金蘭了。
所以,等李潤野把手頭的版面扔給袁明義,自己趕回家的時候,就看到劉念笑吟吟地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涼茶看著顧之澤在那裡唱唸做打,聲淚俱下地控訴李潤野的種種“挫折教育”。
“八戒,”李潤野淡淡地說,“你應該有點兒寄人籬下的自覺性。”
顧之澤立正站好,“師父,我一直在說您教育得法,春風化雨來著。”
劉念點點頭:“潤野,你在阿澤跟前已經是金蟬子了,距離成神一步之遙。”
李潤野滿意地笑了,招呼兩人一起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