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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部分

,傳輸進他的四肢百駭。太多個午夜夢迴,只夢到那一個場景,像電影片段的反覆回放,沒有節制。獻血從她的口中溢位來,將淺色地毯染得一片斑駁。她一雙眼睛睜得很大,歇斯底里的猙獰,只是不放心,這世上還有她的孩子,連句完整的字句都不會說。

薄南風緊緊攥著她的手,想說:“媽,你別死,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可越是急迫,越發無能為力,他張大嘴巴,任眼淚肆無忌憚的流淌,在她有生之年,卻連一聲:“媽……”都沒喊得出。她死不冥目,直到斷了氣,眼睛仍舊睜得很大,眼眶充血,死寂沉沉的盯緊他,眼角有未滴完的淚,順著眼角向下。她不想走,走了她的孩子怎麼辦?可是沒有辦法,這世上有太多難全的事,只能當作夙願未了,了卻餘生。

許多年前的那一日薄南風僵坐在地上,盯著自己的媽媽,覺得那麼慘痛又辛苦。不想她再累下去了,知道她那樣多辛苦。冷透的手掌覆上去,不再讓她看他泣不成聲悲痛欲絕的模樣。亦只能在心裡說:“媽,安息吧,去找爸爸,我一個人可以。”

他想扯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終是不能。

那一日餘暉落盡,天邊殘陽如血,打在他的身上,也像披了件血衣。沒人知道,那一天是他的生日,整整十九歲的生日。十九年前他的媽媽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十九年後的這一天,他的媽媽卻死了。所以他才會說,這天下的母親哪一個都很辛苦,實則不易。

可他連一句安撫感激的話都不能說,活生生的像個啞巴,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媽媽去赴黃泉路,拉著他指掌的手青白一片,是她全部的力氣,可仍舊是想抓也抓不住。

逃吧,逃吧……

那兩個字像回聲,許多年前永遠是他睡夢中的主旋律,幽怨得全世界都哭泣。他張大嘴巴像魚,想說話想呼吸,可哪一樣都不能。於是一次次從睡夢中驚醒,都是喊著那聲:“媽……”慌然的坐起身。然後大汗淋漓,目無焦距,心口疼得實在厲害,像要窒息了一般。黑暗中拼命的掉眼淚,對不起她,這些年過去她還是不能安心的去投胎轉世麼?

逃吧,逃吧……可是往哪裡逃呢?

薄南風的聲音很輕,哽咽到嘶啞,下巴埋在她的肩窩裡,目視不知明某處,機械性的往下說。說他的悲慘過去,說他的痛不欲生,說他從刀刃上走過來,如果他不要別人的命,別人便會要了他的命。

“我聽了媽媽的話,十九歲開始逃亡。可是,有些人決意想殺你,又怎麼逃得掉。太多次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於是很認命也很安心,太痛苦了,活著這樣不幸莫不如死了好。你說,這是不是就是人們常說的一了百了?”

他笑著問她,江南卻答不出。喉嚨裡含著血,只怕一張口就要吐出來。十九歲……她在做什麼?還在校園裡,有青春可供肆意揮霍,每天沒心沒肺笑得很大聲,拿色彩斑斕的眼瞳看世界,太平盛世,國太民安,笑聲充斥耳膜,安好如斯。而他呢?恐懼活著,又不能死去,全非自己所願,在血雨腥風中打滾。不知疼不知痛,如若可以,能夠保命足矣。

他不是一下長成現在這副通透的模樣,世事看一眼便知,何去何從都能在心坎裡淡然落定。人若想一夜間長大,數十年的心酸疾苦就也得一朝償盡。

薄南風就是如此,他的世界一剎那天踏地陷,數事態滄桑,他想活著,哪怕斷掉脊樑也得適著爬起來。

“那段時間真的是趟著血河走過來的,踩著很多人的屍體,血淋淋的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逃不掉也要逃。總不能就讓我的爸爸媽媽白死了。”他看了江南一眼,不再掉眼淚,瞳中霧濛濛一片,接著說:“那時候最害怕的,就是睡著的時候聽到響動,猛然驚醒,什麼都不想,下意識的抓起外套就要跑。有的時候赤著腳跳下床了,才發現,哪裡有什麼人,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