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易林酒醒了,他手掌向後撐住身體,兩隻腳在地面狼狽地滑動,向後倒退身體。偏偏這時有一陣穿堂風吹過,“啪”的一聲響,不知房裡的哪扇窗戶被關上了。
他一頭是汗,坐在了屋裡的牆面前。
他的視線再次掃向開啟的行李袋,大開的袋口,像是被擠壓過後的洞穴,狹長而幽深,但裡頭是凌亂的衣物,甚至有一件白色的t恤軟趴趴地掉落在地面。
狂跳的心臟,漸漸放緩。
他背靠牆面慢慢地喘息,年齡上來了,有些事的反應是慢了。雙手垂落在兩旁,左手的手指頭碰到冷硬的水泥面,再往後,摸到一片腳拇指頭大小的硬片,溼乎乎的,有泥巴的觸感。
抬手往鼻尖送,一股糞味!
易林沒想到長年無人居住的房子,竟有人偷偷在這裡拉屎拉尿,他有些惱怒,同時覺得晦氣,把手指按在水泥地面摩擦,想蹭去那股噁心的味道。
“易林,這味道你不熟悉嗎?”
易林的耳後傳來低低的女聲,說話的氣音吹拂在他的右耳,讓他癢極了,同時又感到一陣陰冷的風,夾雜著惡臭。
他抬起右手捂住耳朵,一邊慘叫,一邊像狗一樣往前爬動,像少了右前腿的殘疾狗。
“阿彌陀佛……”他口中念起了這四個字。
他爬回到摺疊床附近,一手撥開行李袋,行李袋裡的衣服盡數散落在水泥地面,沾上地面的灰塵。他想起胸口前的掛墜,那是一包觀音灰。
他趕緊抬起左手,伸向脖子,打算掏出掛墜。一根,兩根,三根,五根冰冷的手指,點在的脖頸下方的紅繩上,幽幽的女聲再次響起:
“阿林叔,一隻手解不開紅繩的呀。”
粗重悠長的喘息聲。
女聲輕笑,“你忘了麼,以前你和我媽可是各在手上繫了一根紅繩呢。你跟她說什麼來著,你說這是你們愛情的紅繩,除非你們互相幫對方解開,否則一隻手是永遠解不開的。”
易林爆發慘烈的叫聲,沒有人叫他阿林叔,除了那個孩子,除了那個死了21年的,被他親手扼死的女孩。他全身抖動,想要用力甩開脖頸上冰冷冷的手指。
他的鼻間聞到了潮溼的泥土味,混雜著南瓜苗的氣味。
他兩手亂摸,摸到一塊硬的,冷的,乾的物體。抓起它,易林像陀螺一樣在原地打轉,一邊將那手裡的物體甩向身後,一邊大聲喊:
“臭婊子,當年我能掐死你,現在我也能再弄死你!”
手中的物體黏在了手裡,沒能甩出去。
“阿林叔,你把我弄得好痛啊。別用力了,我的大腿骨都快被你捏碎啦,你這樣它們可要不高興囉。”
窗外的雲層飄走,月色射入屋內,清輝的月光足以讓易林看清手掌心的物體。那是一塊還未徹底腐爛的肉,肉上裹著黃泥,薄薄一層。他能看見黃泥下淤血凝結在表皮。表皮下,有一粒粒的東西,在四處遊走,湧動,它們想要出來,掙脫面板的桎梏。
出來了,出來了,一大坨白花花的蛆蟲,張開黑色的小口,憤怒地朝易林的臉襲去。他猛地甩手,但那蛆蟲已經落在他身上,一接觸到他裸露的面板,便鑽進了皮肉裡。
易林顧不得手中甩不脫的肉,他感到血液中有成百上千條蟲在流動,他高喊:“你要什麼,你要什麼。你個臭爛貨,你要什麼。”他覺得有些蟲爬到他腦子裡了,就在頭皮那裡,它們想從那裡破皮而出。
他要把它們都打死,都殺死。他低頭朝牆跑,一頭撞在牆面上。把這些噁心的蛆,都撞死,都撞成肉泥,他發狂地想。
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撞牆。
“阿林叔,你累了嗎?”這聲詢問堪稱溫柔。多麼像以前的日子,那時林小羽19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