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緋晚突然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憤怒,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根本不懂她在說什麼。
又或者,他其實什麼都懂,只是不在乎她的想法而已。
看著手裡這份堪比賣身契的協議,遲緋晚只覺得羞辱。
沈知凌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大概覺得這世上只有白紙黑字寫下的東西,才不會輕易改變,他用出資替母親治病,來和她做交易,不准她離婚,並提出了一系列要求她婚內必須恪守的苛刻準則。
額外附加了違約條款:如若反悔,女兒撫養權歸沈知凌所有。
沈知凌是懂得如何拿捏一個人的軟肋的。
只是遲緋晚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把他的精明與算計,用在她的身上。
“這份協議,我不會籤的。”
聽出了男人言語中的威脅,遲緋晚頓了頓,強忍心頭的悲憤與刺痛,儘可能平靜地說道,“淮城那邊已經溝通好了,手續齊全就能安排轉院,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和幫助,從前不需要,現在不需要,以後也不會需要。”
她將檔案撕成碎片,轉身便要離去。
身後傳來動靜,沈知凌不知何時下了床,一把抓住她手腕,“你以為你走得掉?”
他眼眸銳利,如啐了毒的利刃!
剛動過手術的身體根本經不起這麼大動作,繃帶迅速滲出腥紅的血色,牽扯到斷裂的那根肋骨後,引起一陣劇烈咳嗽。
他咳得身體蜷縮成一團,掐著女人手腕的大掌卻格外用力,不肯放鬆分毫。
遲緋晚被他嚇到了,直到他咳嗽聲平息,都沒緩過神來。
沈知凌狼狽地朝她傾倒下來,她伸手託舉,後背抵到了牆,而男人則順勢低頭湊到她的耳邊啞聲呢喃,“晚晚,別生我氣了,嗯?乖乖簽了檔案,你媽媽的病得到救治,你哥的案子也有人接手打理,你所有後顧之憂,我都會替你解決。”
“乖乖做我的沈太太,不好麼?”
溫柔帶著誘哄的語氣,可那雙黑澈眼眸裡,卻蟄伏著肆虐,藏在平靜外表之下,是波詭雲譎的風浪。
遲緋晚感覺手腳麻痺,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男人身上有股消毒水混合的血腥味,他的傷口在流血。
遲緋晚知道,他在賣慘。
但要說不心疼是假。
畢竟,婚姻五年,她已經習慣了心疼他。
“沈知凌,你先放開我。”終於,遲緋晚從發緊的咽喉找回聲音,開始掙扎,而圈在她腰上的那雙臂膀卻愈發用力纏繞!
好似要將她揉進身體裡一般。
沈知凌抱著她,將臉深埋進女人的肩窩裡,深吸氣,似乎貪戀她身上的味道,對她上癮,鼻息沉悶地吐出兩個字,“我不。”
遲緋晚知道,沈知凌這個男人是有些作勁在身上的。
他興許不愛她了,可她當了他五年的妻子,早就被他視作所有物。
他不會輕易放她走。
“沈知凌。”
遲緋晚心裡五味雜陳,那些話,憋在心中多年,吐出的這一刻,竟覺得舌尖都是苦澀的,“我是人。”
“是人就會有思想,有感情。”
“五年前,你是愛過我的,可後來漫長的歲月裡,你看我的眼神再也不復從前,我能感受到,你早就不愛我了,不是嗎?”
“你如今事業有成,已經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上人,我不求你能夠像五年前那樣為我豁出性命,只求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腰間那雙臂膀突然似藤蔓一般纏緊,埋在肩窩處的男人身形一滯,抬起頭,他盯著遲緋晚看了很久,目光描摹她的眉眼,瓊鼻,還有那帶著倔強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