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的咀嚼聲中,唯有周偏將還在嚎叫。
血絲爬滿他的眼珠,身上鎧甲都化成鐵水的。
幾乎燒成骨架子的他,竟還活著。
他幾次以頭撞地,只想求個速死。
可縱撞得前額塌陷,他還是那麼清晰感覺到無比的痛楚。
在這極致折磨中,他聽見一個腳步聲不急不緩走來。
“殺,殺了我,求你。”
哀嚎著求死的人,彷彿一條狗。
他額頭觸地,爬到來人腳下。
抬頭,卻見來人滿頭烏髮披散,近乎魔性的俊美臉龐半掩黑焰後。
“救……”
形如骷髏的周偏將,骨頭都亮起火炭焚燒似的亮紅。
被他寄予希望的人,卻舉步走到沈夫人面前,看也沒有看他。
希望再到絕望。
他再次哀嚎出聲。
在這聲響中,沈晏立在沈夫人身側,緊緊合上雙目。
兩息之後,他才又睜開眼睛。
轉向另一個方向,將地上的沈小公子抱起。
一息尚存的小孩滿頭是血,卻倔強地不肯昏睡過去。
他睜大了眼睛去看周偏將。
面對這常人驚詫的場景,年幼的孩子卻一點不害怕。
一直看著周偏將被黑火焚盡,他才猛蜷縮起身體,發出一聲絕路幼獸似的嗚咽。
黑火自沈晏腳下蔓延開,如活物般,覆上沈夫人以及已睜著眼睛死去的狸花貓。
幾乎是眨眼間屍骸一塌,消失不見。
沈晏抱著沈小公子,一步一步走出沈家。
他走得很慢,行至堂屋時,黑火再焚。
幾具親人屍骸,連同著堂屋孝義傳芳的牌匾全部在黑火中化為青煙。
……
趙鯉立於山上,看見整個村落燃起熊熊大火。
南都王滅口指令下,帳下軍士半數湧入村子。
殺戮、慘叫、甲葉碰撞的金屬聲。
趙鯉心像是插入了一根鏽釘子,跳一下都疼。
她朝著村子疾衝去,正撞上南都王佈置在外圍的軍隊。
趙鯉扎入軍陣,佩刀左劈右砍,奪過一根長矛,將一個擋路的敵人釘在地上。
她一直聯絡小紙人,呼喊著沈晏的名字。
越來越多的軍士向著趙鯉處集結,紙人處久久沒有應答。
血從她衣襬滴落,阻路的軍卒螞蟻一般源源不斷趕到。
有人呼喊,保護王爺還是有刺客,趙鯉已經聽不清了。
她耳邊嗡嗡作響,麻木的感覺從後腦向著全身蔓延。
殺了多少人?
十數、百數,還是千數?
趙鯉記不得了。
就是揮刀的動作都變得有些遲緩。
終砍殺至村口那株樹下時,又有軍士疾呼:“她累了,快,快上!”
趙鯉架刀支住了一柄砍下的長戈,卻被從旁遞來的刀狠砍在後背。
貫穿背部的傷,趙鯉並不覺得疼,只回身一刀將身後那人腦袋剁成了兩半。
她的兇悍,讓周圍士兵生畏。
便是渾身浴血,依舊無人敢上前。
森然刀尖像是荊棘,將趙鯉包圍。
趙鯉抿了一下嘴唇,待要上前時。
黑火如蛇貼地而來。
懷抱著沈小公子的沈晏一步步前行。
一滴滴血順著他衣襬滴落,灑滿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