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離題了,說重點。”辛夫人在門外給辛老爺使眼色。急死人了,她在內室躲半天水也沒喝一口,一直擔心孤立無援的丈夫會不會給女兒大卸八塊了。結果咧,這兩父女卻在討論幾更天起床的問題,離重點越來越遠。
“娘,不如您來說——”辛綠痕點名指向辛夫人。
“我……”辛夫人考慮到自己身子單薄,恐無力承受接下來將要爆發的“暴風雨”,因此找了個十分荒唐的理由,溜掉。
“我要去買菜,你們父女倆好好聊、慢慢聊。”
誰都知道,辛夫人連蔥跟韭菜都分不清楚,她會有興致去買菜?
“爹,還是您說吧。”娘跑了,辛綠痕抓著辛老爺不放。
“我、我、我……”辛老爺“我”了半天,思想也在不停地轉,最後“我”出一句很沒底氣的話,“我陪你娘去買菜。”
辛老爺步辛夫人後塵,到底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但是辛綠痕最終還是知道了,只因那揚眉吐氣賺了辛家大紅包的苟媒婆,在鎮上四處繪聲繪色散播謠言。這謠言半真半假,真實的一半是辛藤兩家喜結良緣,不真實的一半就是辛家老姑娘暗中勾搭上藤家俊小夥,兩人早就私篤定終身了。謠言傳來傳去,就傳進了辛綠痕的耳中。
她的第一反應是,一掌拍碎紅木桌,嘿,好歹不懂事時扎過幾天馬步,還有那麼點功力。第二反應是,趕緊讓下人來修理被她拍碎的桌子。辛綠痕那麼精明,自然不會感情用事。可是她卻連著幾天不理爹孃,每天三更起來,在院子裡把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辛老爺和辛夫人,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老兩口乾脆也學女兒三更起床,在房內對打拆招。知道內情的下人,反倒可以矇頭大睡到天亮,不必早早起來伺候主子。
迎客廳裡,辛老爺和辛夫人頂著四隻黑眼圈,連連打呵欠。那個,連著好幾天不敢閤眼,就怕女兒的大刀砍進來,箇中煎熬實在不是外人能體會的。當然,他們不是怕女兒會殺父弒母,而是怕女兒失去理智,砸壞傢俱古董也是不好的。
“我想睡覺,我要睡覺……”辛老爺唸咒似的低喃。
“老爺,不如我們逃吧。”辛夫人握著丈夫的手,淚眼朦朧。
“笑話,這是我家,我是一家之主,憑什麼要受那個孽女的氣!”辛老爺受到刺激,男子氣概又爆發出來。不過當他看見“孽女”拖著大刀,一身勁裝疾服殺氣騰騰走進來時,氣勢又軟下去,軟到塵埃裡,只是反覆唸咒似的低喃:“我想睡覺,我要睡覺……”
辛老爺要睡覺的心願不久就實現了,幸虧他沒有聽夫人的話逃跑,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七天之後,辛綠痕自己先熬不住,放棄半夜起床舞大刀的怪癖,又換回華麗的衫裙,做個大家閨秀。
第八天,辛綠痕換了一身出門必備的村姑裝束,直殺藤家。
“兒兒兒……呀,辛辛辛……家大小姐來啦!”本來打算和老婆出門看戲的藤大叔,在門口遇見未來兒媳,呆了一呆,慌不擇路跑進屋,使勁拍打兒子的房門,結結巴巴地報告訊息。
藤井樹因為不滿他爹孃私自定下的親事,悶在房內閉關好多天了。家裡有了銀子,他自不必再給人看孩子。他正坐在桌前喝水,一聽到辛家小姐來了,第一反應是驚嚇,一嚇到就張大了嘴,還未嚥下的茶水就這麼流了出來,灑得滿桌都是。
“兒呀,出來見客。”藤大叔見兒子久不回應,使勁催促。
見就見,他一定要表達自己的不滿,宣洩自己的不甘。藤井樹擦乾“口水”,站起來,開門,木然地對上他爹因興奮而通紅的臉。
“辛……嗨嗨,這就是我家不爭氣的兒子。”藤大叔不知該怎麼稱呼辛綠痕,叫小姐,太生分,叫兒媳,還太早,所以就叫成了“辛嗨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