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陌旋即一笑,凝看對面,“此局,你已敗,有何感想?”
清風悠悠,荷香嫋嫋。
“我——何時敗了?”俞懷風將落於袖間的殘荷拂落水中,眸子沉湛,垂看水面的殘景,“輸的是你。”
望陌目光一定,牽上官那顏的手一緊,唇邊幽冷,“不守約期,早出禁池,便是認輸,莫非你飲下忘川,連賭約都不記得?”
聽聞“忘川”二字,上官那顏不易覺察地指尖一顫。
“不滿三載,不出太液。”俞懷風抬起眸子,目光從畫舫上二人緊握的手心間越過,“此際,我可有半步踏出太液?”
望陌呼吸一頓,眉間森寒,左手攥成了拳,心口一陣憋悶,不出太液是那個意思麼?“你——分明是——”望陌咬牙,卻也不能說什麼。他偏頭瞧著身側的上官那顏,又轉頭向俞懷風道:“即便你未出太液,她卻是答應做我的皇后的!”
亭簷之上,俞懷風雲淡風輕一抬眉:“是麼?”沉沉的嗓音極具穿透力,直貫入上官那顏心底。
她目光一亂,即刻便要否認,望陌卻將她盯住。
“阿顏,你認識他麼?”望陌抬手一指,眼神鬱結。
不曉得為什麼,上官那顏心頭一片混亂,遙望那白衣勝雪一襲風華,記憶裡追尋不到半星碎片,但“不認識”三個字不願說出來。
悲慼莫過於言語,她不願說。
許久許久,她輕輕搖頭。
望陌眼底一喜,得勝般地瞧向俞懷風,“你是誰,她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誰輸了?”
琴音忽起,卻只一聲。大聖遺音靜靜橫在他膝頭,修長的手指自弦上一一撥過,極緩極慢,不成曲聲,只有琴音。他低垂眼睫,看著弦上,誰也瞧不見他眼底的神情。
散落的髮絲自他面頰拂過,舞在琴絃間。陽光自雲層穿透,薄薄的光華罩在他周身,卻照不進他眼眸。那一刻的風華,神佛一般,卻是無邊的孤寂。彷彿一個被世人所遺忘的神祇,喁喁獨行世間。
上官那顏頓感憂傷,張口卻不知該發出什麼音節。指甲嵌進掌心,眼睛刺痛,視線卻不離那孤寂之人。那一刻,她希望雲層外的陽光再多些,再多些照到他身上,驅散那濃濃的冷寂。
在上官那顏片刻不移的視線中,他抬眸,遠遠望過來,沉潛的寂寥目光壓過了萬道陽光,太液池上風物隨之黯然,清風乍冷。他將袍袖從琴絃上抬起,倏忽振袖,一道弦絲飛出,眨眼間沒入畫舫。袖底一卷,十幾丈外,畫舫猛然晃動,片刻便如疾風中的一葉,往他端坐的亭榭駛去。
頓時,畫舫上兩人腳下不穩,晃動間,望陌牽著上官那顏忙抓住翠欄。
“殿下!”眾禁衛匆忙靠近,護駕卻無處落腳。
眼瞧著畫舫與亭榭間距離在縮短,上官那顏在搖晃中目光依然不離那襲白衣,摔在望陌懷裡,也未移開視線。
簷頂,俞懷風收袖,弦絲飛回,畫舫在池中央劇烈晃動,望陌手心全是汗水,再抓不住護欄,擁著上官那顏疾步後退,眼瞧著便要跌下後方護欄,落入池水。
一道白綾自萬道光芒中飛出,瞬間纏到上官那顏腰間。她只覺腰上一緊,人便脫離了望陌懷抱,騰空飛了出去。
天際金光閃耀,白綾橫空,一端在他手,一端在她身。
疾飛中,上官那顏髮髻散落,明眸大睜,他在她眸子裡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他鬢邊霜華,悉數倒映入她眼底。心間似有什麼在碎裂,一聲聲……
向他飛去,上官那顏心頭狂跳,眼睛卻睜得老大。
他展開袍袖,一臂將她承接!
香風撲面,上官那顏腦子裡混亂一團,伏在他懷裡,目光與他匯於一處。眉飛入鬢,眸深如潭,淵渟嶽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