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艾叔叔也告訴我,我在人的一射之內,但這些暗中的人始終沒有現身。
難怪,剛剛從帶著裴元修一進院門,我就有一種倉惶不安的感覺,卻始終不知道那種不安到底來自何處,原來就是他們!
原來,他們的目標,是裴元修!
可是,為什麼?!
他們為什麼要襲擊裴元修?他們是什麼人?!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向我家院的後面,那裡是黑漆漆的山林,什麼都看不到,但那種漆黑卻像是猛獸長大了嘴,會將人一口吞噬一般。
等我再回頭,感覺到裴元修兩隻有力的大手抓著我的肩膀,努力想要撐起身子,他的臉色慘白,殷紅的血殘留在唇邊,蒼白的唇瓣微微顫抖著;他的眼睛雖然已經全然暗了下去,卻一直盯著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似乎還想要說什麼——
“青……青……”
我咬咬牙,大聲道:“保護公子,先進屋!”
這個時候那些侍從已經圍了上來,一邊將我和他密不透風的圍在中央,一邊攙扶著我們快速的挪進了房間,素素已經敞開了大門,將她的小床上清理出來,那些人七手八腳的將裴元修抬起來放了上去。
當他一躺下,就看到他的胸口那蓬鬆雪白的皮草已經被鮮血染紅,一紅一白交織,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家裡已經亂成了一團,院子裡那些孩子早就嚇得一鬨而散,又有些村民遠遠的探頭探腦的看著,但都不敢靠近,那些侍從已經點燃了許多蠟燭油燈,照得小小的房間如同白晝,也照亮了床上裴元修那張慘無血色的臉龐。
他的一隻手還抓著我。
而我的另一隻手,被離兒緊緊的抓著。
她已經完全嚇傻了,從剛剛裴元修中箭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一直跟著我們走進來,牽著我的手守在床邊,一雙眼睛帶著無比的驚恐看著她的阿爹,卻沒有哭。
是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了。
雖然我的女兒也算是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了,但真正眼睜睜的看著親人在眼前被人射殺,鮮血四濺這種血腥殘酷的場面,她還是第一次,對於一個這麼小的女孩子來說,那簡直是一場噩夢了!
我看了看裴元修,又看了看她,急忙叫過素素:“你帶離兒去裡屋睡!”
素素雖然也嚇得不輕,但沒有多問,便立刻牽著離兒往裡屋走去,離兒沒有抗拒,但她不是乖,而是嚇得失神了,完全是別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被帶進裡屋的時候,一路走一路回頭望著,直到那道藍布簾子落下,才遮住了她同樣蒼白的小臉。
這個時候,我回過頭,看向平躺在床上的裴元修。
他一直睜大著眼睛,大口的喘著氣,抓著我手腕的手始終沒有放鬆,反而隨著他的呼吸越來越緊,我纖細的手腕幾乎有一種要被捏碎的錯覺;而隨著他的呼吸,我也看到他的胸口,那支弩箭幾乎整支沒入他的胸口,只剩最後一個頭在外面,映著燭火閃爍著寒光。
傷口外面有些血,但不多,像是已經止住了,可他的鼻息間,全都是濃濃的血腥味。
“青……青嬰……”
他喘息著,慢慢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急忙蹲下身:“公子?”
“青嬰……”
“公子,你不要說話。”
“青嬰……”
“……”
“青嬰……”
我看著他幾乎已經漆黑無光的眼睛,卻還固執著,抽搐著叫著我的名字,才恍惚明白過來——
他並不是有話跟我說,只是無意識的呼喚著我。
我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
那弩箭射中的部位,儼然就是心口。人的心見鐵即死,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