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驚訝的,不敢置信的眼神,只是看見一直沉默著,懷抱著裴元珍屍體的劉輕寒慢慢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著他。
而這時,裴元灝已經開口道:“她——她打了長公主?”
“是的。”韓若詩說道:“他們兩談了一會兒話,似乎談得並不愉快,青嬰姐姐就打了長公主一巴掌,兩個人爭執了起來。”
她說著,又指著裴元珍道:“不信你們可以看看,長公主這邊的臉上,是不是還有一點紅印。”
所有的人目光又全都移到了裴元珍的臉上,果然能看見她的一邊臉頰浮著淡淡的紅腫,雖然擦了很多胭脂,但仔細看時還是能看得出來。
頓時,周圍的人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我和劉輕寒的那些事,雖然他本人已經前塵盡忘,雖然裴元灝三令五申不允許有人再提,但並不代表大家就都忘記了,而我在長公主和劉輕寒的新婚當天,跟長公主發生矛盾,甚至掌摑了新娘子,這件事一鬧出來,所能想的就多了。
我也靜靜的看著裴元珍臉上,我留下的那片紅腫,然後慢慢的抬起頭來,看向韓若詩。
原來是她。
當時我走在長廊上,感覺到黑暗中彷彿就有一個人影閃過,但當時也沒有太過在意,只覺得也許是燈籠搖晃的影子;而後來,一回到大殿上,就看見她坐在了我的位置上,佔了我的位置,立刻讓我有些生氣,都沒有注意到,當時韓子桐跟她說話的時候其實提到過,她一上船,就因為氣悶而去後花園走了走。
所以,我和裴元珍爭執的那一幕,是全都被她窺視了。
我的目光直直的看著她。
如果說上一次浴室裡那兩個侍女對我動手腳,那還只是偷偷摸摸的暗害,那麼現在,在當朝皇帝,文武百官的面前,將我和裴元珍的事說出來,她已經在我面前擺明了態度了。
雖然這個態度,我也早已經知道。
只是這個時候的她,雖然還是弱質纖纖,甚至說話太長時間都要氣喘,咳嗽,可那雙眼睛裡再也沒有之前所見的孱弱,反倒讓我回想起了在吉祥村的時候,當裴元修決定要娶我時,她從那間屋子裡走出來,看向我的眼神。
怨毒。
毫無遮掩的恨意。
我也看著這樣的她,但只是對視了一刻,她又捂著嘴輕輕的咳嗽了兩聲,調開了目光。
裴元修還是不敢相信一般,看了我許久,輕輕道:“你真的,打了她?”
“……”
“真的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看著地上那一片血紅。
不知為什麼,雖然心裡難受得彷彿刀絞,但這一刻,我反倒有一種想要大笑的衝動。
是的,我的確打了裴元珍。
我的脾性不能算暴躁易怒,也時常記得母親的教導,人總是有兩面的,善惡都具備的,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一個好的人能在很多時候控制自己的惡,發揚善,壞的人則反是。所以作為一個人,我當然也有各種情緒,只是更多的時候,還是用涵養壓抑自己所有的負面的情緒,諸如傲慢、貪婪、嫉妒,甚至是憤怒,這一生難得幾次動手打人,也都是最脆弱,最壓抑不住的時候。但我最不應該的,大概就是在今晚,動手打一個新娘子。
只是那個時候,彷彿所有被壓抑的負面情緒都像天權島地下那噴出的火焰一般,狂暴得無法制止,那種滿滿的惡意和為非作歹的快感,讓我動了手。
自從離開皇宮,自從聽見劉輕寒告訴了我關於傅八岱對我的看法之後,我已經儘量壓抑自己身上惡的那一面,也儘量為我的女兒修行。
這是我這些年來,僅有的一次作惡。
卻沒想到,報應來得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