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前,醫生找到了易芳菲,談論她的病情。
“易芳菲,你這個病情發展已經嚴重壓迫到你的神經了。你會經常劇烈頭痛、頻繁性惡心、不受控制的嘔吐……”
易芳菲打斷了醫生的話,“隨著病情發展,我的暈厥會經常性發生。等到腫瘤侵犯腦部的某些區域,我也許會偏癱,視力喪失、失去語言功能。”
她艱難地嚥下喉嚨裡泛起的酸水,“陳醫生,你說的我都知道了。”
被病人打斷了談話的陳醫生,無奈地抬手推推眼鏡框,說:“你都知道,就應該儘快接受治療。不能再任由病情繼續發展。”
易芳菲望見了淡青色玻璃窗中自己的倒影,“做手術嗎?這個病即使積極治療,生存率也很低。膠質母細胞瘤的5年生存率通常低於6%,生存時間一般短於15個月。”
“你不能這麼想。生病跟死亡不能劃上等號。”陳醫生皺著眉頭勸導道。長年累月的工作,他額間的皺紋如刀刻,深深嵌入皮肉。
“你要想想你的父母、家人們。你兩次住院,都沒有家人陪同。或許你還在瞞著他們,但隱瞞不會是最好的選擇……”
易芳菲回到自己的租房時,腦子裡不時浮現陳醫生的這番話。或許,她應該把自己真實的情況告訴他們。
電話響了,易芳菲看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是爸爸。
接通電話。
“爸爸,怎麼了?”易芳菲焦急地問。
易芳菲很少在這個時間點接到父母電話。他們知道她在上班,絕不會在上班時間給她打電話,影響她工作。除非家裡出了什麼事。
電話裡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你是老易的女兒芳菲吧?我是老易的工友,王曉永。”極其不標準的普通話,夾雜著濃重的外地方言。
“王叔叔好。我爸爸是出什麼事了嗎?”
“你爸在工地被磚頭砸到了頭,我們找不著別人,就只好給你打電話了。他現在還沒醒,但人已經沒事了。所有的費用,都是我們幾個工友出錢湊的,你看……”
王曉永不擅長要賬,話說得支支吾吾。
易芳菲聽到自己爸爸被磚頭砸傷頭時,心臟猛烈跳動,她害怕聽到最令人絕望的訊息。所以當她聽到人沒事後,一雙眼睛立馬滾落淚珠。
她雙手緊緊抱著手機,激動地說:“我爸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王叔叔,太感謝你們了。我爸要是沒有你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筆錢我馬上轉回給你們,你賬號是多少?”
易芳菲將錢轉到了對方的賬戶上後,立即買了當天的高鐵票趕回了家。父母看到許久未見的女兒,自然高興的如同過年。易父即使躺在了病床上,仍然是掙扎著坐起了身,要好好看看女兒。
這次的事故不算嚴重。易家父母擔心女兒請假太久,耽誤工作,影響女兒的轉正。雖然他們不捨得送走女兒,但還是催促孩子買了高鐵票返回南城。
站在高鐵站門口,易母半頭白髮在半空飄動,看得易芳菲心裡一酸。媽媽已經老了,這輩子也沒享過什麼福。
細密的皺紋爬滿了她的臉部,雙手因長年的勞作乾裂粗糙。易芳菲輕輕撫弄著易母的手。
“芳菲,這是我今早去買的你最愛吃的滷雞,你要記得就放在這個包裡。到南城以後,放進冰箱裡,不然這個天氣有可能會放壞了。還有這是媽給你……”
易芳菲看著媽媽嘮嘮叨叨地囑咐著,彷彿她還是第一次出遠門的孩子。她忍不住自己悲傷的情緒,這也許會是她最後一次跟媽媽見面了。
這幾天,易芳菲面對日漸衰老的父母,她實在做不到親口告訴他們,她生病了的壞訊息。同樣,她也不願意因為疾病,把父母已經佝僂的身體徹底地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