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雅琴寬裕,也因為妹頭的眼光比較苛刻,而薛雅琴卻有些拿不準,寧可錯十,也不漏一。並且,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妹頭知道這些衣服其實都是舊的,誰知道是什麼人穿過的呢?心下總有些嫌惡。要不是有一些實在是喜歡,又實在便宜,這些衣服大都是論包或論斤兩收進的,阿川本意是不要妹頭錢的,但妹頭一定要給,才象徵性地收一些。
阿川一回到家,將這些衣服攤了一地,妹頭和薛雅琴就在其中翻撿著。這些來自南邊的衣服,大都是輕薄透明的化纖尼龍的質料,色彩鮮豔,鑲著繁複的蕾絲,式樣相當誇張,做工且十分粗糙。它們散發出一股不是不潔淨,也不是潔淨的氣味。很曖昧不明的。好像包含著一些來歷,卻又無從尋查,確證。但是,這些衣服帶來了一股開放的氣息,它以它的粗魯和新穎,衝擊著這個城市的傲慢偏見,打破了成規。妹頭再是嫌惡,也按捺不住好奇和興奮,她比薛雅琴更仔細地,一件件審視這些衣服,為它們設想最佳搭配。她和薛雅琴一起,用洗衣機將衣服洗滌一遍,再將它們熨平,這樣,它們變了一個模樣,變得高雅了一些。妹頭還對它們進行一些小小的改造,比如,把有些特別薄而透明的襯衣的墊肩拆除,免得看上去就像是兩片補丁,而給另一些寬肩闊袖,質地垂掛的裝上墊肩,誇張它們的寬和垂。將一些大過累贅的蕾絲去掉,而給一些過於平淡的綴上蕾絲。有的配上腰帶,有的則配一個別針。她還將這些零散的衣服自行配套,配成一身一身的,讓阿川掛在鋪子的壁上。而且,妹頭別具慧眼,她總是能夠一眼看出,哪一種款式正當時令,而另一種則即將過時,然後建議剛川定出天壤之別的價格。她很超前地認識到,價格有時候也能製造和率領潮流。因此,有一些價格是可以商量的,有一些卻雷打不動,寧可賣不出去。賣不出去又怎麼?她又不是不知道這些衣服的真正價值。後來,妹頭甚至比薛雅琴更加盼望阿川回來,他回來,就能帶來那麼多的新鮮衣服。她還催著阿川趕緊再出去,出去收進個新鮮的衣服。這些衣服款式更替得這麼快速,叫人目不暇接。妹頭真是欣喜得很,每一次,看見阿川扛進一大蛇皮袋的衣服,她都急不可待地開啟來,往外掏著,又有什麼新東西在裡面哪!她就像一個接受節日禮物的小孩子。
等她一年半的產假滿了,臨到回廠上班,而廠裡效益則在大幅度下降。由於原材料減縮統一配給,逐步走向市場,產品價格又無法自行提高,廠裡不得不停了一半以上的機器。這時候,阿川便提議妹頭跟他做生意。妹頭說,當我外來妹啊!阿川說怎麼敢,是請你做老闆,我們合夥。妹頭就說我又沒本錢。阿川說你出智慧,摺合本錢。妹頭問:說話算不算數?阿川反問:我幾時說話不算數過?妹頭哼了一聲,表示不信,阿川就舉出例子:我說和薛雅琴結婚,不就結了?妹頭再一想,果然阿川從來沒有食過言,就不說話了。不過,她也還是交給阿川七千塊錢作為投股的本錢。小白正好得了一筆稿費,再加上平時的積蓄。小白知道妹頭是個精力旺盛的人,她總是要給自己找事做。現在,婚結了,孩子生了,養到可以進託兒所了,她再做什麼呢?那麼就做生意吧!小白不指望她賺錢,卻也不怕她賠錢,二話不說,就讓她去了。妹頭幫阿川做事,薛雅琴也是高興的。因做生意總是有風險,現在妹頭也上了船,就算是同舟共濟了。在妹頭為小毛頭聯絡到託兒所之前的幾個月裡,她就幫著妹頭帶孩子,讓他們兩人專門做生意。等到孩子安頓下來,妹頭到理髮店剪燙了頭髮,重整裝束,就跟了阿川到南邊去進貨了。
一週後回來的妹頭,黑了一成,瘦了一成。她洗一個澡,睡一大覺,都沒來得及和小白說上幾句話,就跑到阿川家去整理服裝了。她到南邊走了一遭,親眼看見在那些沿海的小鎮,深長的巷子裡,製作服裝的工場一間挨一間,縫紉機嚓嚓地響成一片,粗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