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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著他媽幹活,或就是兩人門窗緊閉地關在房間裡。阿川沒什麼變化,薛雅琴卻像換了個人似的。她臉色紅潤了,體態也豐腴了,她的神情也變了,變得自信和滿足,甚至有那麼一點點驕傲。她帶著炫耀地,在弄堂裡洗阿川油漬斑斑的工作服,大頭鞋,床單被套,或者是一堆油膩膩的豬腸豬肚,一邊告訴人家,是要燉湯給阿川吃,阿川的身體很虧。妹頭學著師傅的眼光去打量薛雅琴,結論是他們一定有過了她和小白間的那種關係。她心裡似有些不平,好像是,竟被向來看不起的薛雅琴迎頭趕上了。但是,還不是靠她妹頭嗎?沒有她妹頭,能有薛雅琴的今天嗎?可是,上一回她讓薛雅琴幫著纏幾桃毛線,薛雅琴竟然說她要去給阿川附隊買年糕,斷然拒絕了妹頭。這叫什麼:忘恩負義。

可是,沒過多久,薛雅琴就又找到妹頭門上來了。起先,妹頭沒什麼好聲氣,愛理不理的,可一聽薛雅琴說她有喜了,不由就把臉正了過來。薛雅琴經歷過了男女之間的事,說話都沒有什麼顧忌了。妹頭雖然要比她早經歷,但卻是第一次聽這麼內行又露骨的說法,不禁紅了臉。但她依然保持著鎮定。她先是訓斥薛雅琴沒有腦子,怎麼能什麼都由著阿川?再是埋怨薛雅琴不顧後果,還沒有滿師,就出這種事情,追究起來,還要追究到她妹頭的頭上,誰讓她給他們牽的線呢?然後就反問薛雅琴,她準備怎麼辦?薛雅琴又恢復了原先的謙卑,要妹頭說怎麼辦。妹頭火氣上來了,說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應該去問他!他說隨便,薛雅琴說。妹頭更火了,拉了薛雅琴就往阿川家去。噔噔噔走上三樓,推開房門,阿川正在床上睡午覺,被妹頭叫起來,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緊張地問:怎麼啦,怎麼啦?妹頭把薛雅琴往他身上一推,說,問你自己!說完扭頭就走,將房門使勁一帶,發出一聲巨響。阿川還真是有些在乎妹頭,開始認真對待了。他找到他原先農場裡的老關係,幫忙開出一張介紹信,帶薛雅琴到郊縣一家醫院裡做了手術。過了一天,薛雅琴就黃著臉來上班了,並沒有流露出多少痛苦的表情,相反,還繞有興趣地,趁沒人的時候,要和妹頭談點細節。妹頭可沒有胃口聽,轉身走了。闖過這麼一次禍,薛雅琴他們非但沒有接受教訓,從此收斂些,反倒因為看見了出路更加放心大膽。就這麼,又做了一次手術,好不容易捱到薛雅琴滿師。幾乎是,前腳拿到三十六元滿師工資,後腳就去辦了結婚登記。等到結婚那一天,有經驗的人都看得出新娘子的身孕了。果然,半年以後,薛雅琴就生下了一個兒子。

這兒子既像爹,又像娘,像的都是優點,十分漂亮。個子又大,長腿長身,落地就有八斤重。阿川的寡母和姐妹都歡喜極了,搶著帶他。薛雅琴一下子成了他家的功臣,幾乎被供了起來,月子做得非常享福。連阿川也很高興。他們家是寧波人,特別重子嗣,阿川也是要兒子的人,從此就對薛雅琴器重起來。這時候,薛雅琴才想到妹頭,真正地感激起她來。她當然不會像老派那樣真的送十八隻蹄髈謝媒,而是買了一對金華火腿,夫妻兩人很鄭重地送到妹頭家中。

薛雅琴的兒子都生好了,小白還沒有抽調回來。有一段時間,他們多少有些疲了,但是呢,又確實習慣了在一起,分手的時候,彼此心裡都很空。好像生活裡有一個缺口,就不那麼完滿。他們很自然地,情緒低落。事情在了這麼一種停滯的狀態,該做的都做了,再要做什麼,卻由不得他們了。他們只有耐心地等待,等待事情的轉機。妹頭是不慣於等待的人,她總是要做些什麼。這時候,她就著手於嫁妝的準備。這是物質比較緊缺的年月,樣樣要配給,且十分有限。除了布票,還發有工業券,購買絲綢,毛料,化纖織品,都需要工業券。對於一個準備結婚的人來說,工業券是遠遠不夠用的。但是,什麼事情能難倒妹頭呢?她尋覓著那些少收,甚至不收工業券的處理品。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