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件事卻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我老伴兒的心裡。”
“其實孔老先生沒必要那麼自責,那些造反派也可能在別處得知那模特兒的身份。”陳超說道。也許老攝影師很在乎那位模特兒吧。考慮到此時談論這個沒什麼意義,於是他換了話題:“剛才您說孔老先生當時拍了五六卷膠片,其餘照片儲存下來了嗎?”
“儲存下來了。他這麼做是冒很大風險的,當時連我都不知道它們藏在哪兒。不過他去世以後我無意中發現了那些膠片,還有一個筆記本。他給這些照片起的名字是‘紅旗袍集’。我實在不忍心扔掉它們,因為我知道它們對我老伴兒來說意義非凡。”
說完,孔姨從一個箱子裡拿出一大一小兩個信封,大的裡面裝著一個筆記本,小的裡面裝著一沓照片。
“就是這個,陳警官。”說罷,她把兩個信封遞給了陳超。
“太感謝您了,孔姨。”陳超接過東西,站起身來,“看過之後我一定如數奉還。”
“沒事,我拿著也沒用,”孔姨說道,“不過別忘了你在廟裡對佛祖發下的宏願啊!”
“我不會忘記的。”
真是意外收穫。陳超在弄堂外上了一輛計程車,在車裡開始閱讀那個筆記本。那是一本工作記錄。按照上面的說法,孔建軍當時是在一場音樂會上邂逅了那位模特兒,當時他就被“音樂高潮處她無與倫比的美麗”折服。後來一位少先隊員模樣的小男孩兒跑上舞臺向她獻花。那小男孩兒就是她的兒子,母子二人在舞臺上親密擁抱。音樂會後的一個星期,孔建軍一直在勸說她當自己的攝影模特兒。這個過程並不輕鬆,因為這位女子對名利都不感興趣。最後他好不容易說服她帶著兒子拍一組照片。拍攝地點是她家後花園。
陳超快速瀏覽著這本記錄著各種拍攝引數的工作筆記,發現那位模特兒的工作單位是上海音樂學院。筆記上還寫著她的辦公室電話。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孔建軍在筆記中只提及了一次她的名字——梅老師。
合上筆記本,他開始檢視那些照片。
眼前的照片數量很多。如當年那位攝影師一般,陳超也有些入迷了。
回過神來,他對計程車司機說道:“師傅,調頭去上海音樂學院吧。”
二十三
陳超對音樂學院的探訪一開始並不順利。
學院現任黨委書記趙奇光接待態度倒是不錯,但他對梅老師幾乎一無所知。查過校史資料後,他告訴陳超,這位梅老師和她的丈夫明老師當時都在學院工作。“文化大革命”期間,明老師自殺了,而梅老師死於一場意外。至於梅老師作為模特兒拍攝的那張照片,趙書記表示完全不瞭解。
“我是五六年前才調到學院的,”趙書記解釋道,“大家都不願提及‘文化大革命’時期的事情。”
“是啊,都要朝前看的。”
“你可以去問問那些老人,他們或許認識梅老師,應該知道些什麼。”趙書記在紙上寫下一串人名,遞給陳超,“祝你好運。”
不過認識梅老師的人如今應該都退休甚至過世了吧。拿著紙條看了一會兒,陳超決定先去拜訪器樂系的劉正權教授。
“沒錯,這的確是梅老師!”劉教授看著照片說道,“不過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張照片啊。”
“您能給我講講她的事嗎?”陳超問道。
“梅老師當年可以稱得上是校花了。只可惜她死的時候還那麼年輕。”
“她是怎麼死的?”
“我也記不清了。當時她才三十四五歲,兒子才十歲。太悲劇了。”
“她兒子後來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劉教授說道,“當時我們在不同的院系,你得去問別人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