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每一件衣服、所吃的每一粒糧食都需從後方,由單獨的配給體系供應。
如此,中央就可以利用財權加強對軍隊的控制。
可這個制度一出,軍隊有了自行徵稅的權利之後,軍政一把抓,經濟上對朝廷的依賴程度下降為零,換誰做這個軍事長官,都不會鳥中央政府。
這樣的結果就是軍閥割據。
然後,亂世降臨了。
嘉靖皇帝可不是昏君,不但不昏,對於權力和政治的嗅覺比起普通人卻要敏銳上三分,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若換成其他的臣子上這樣的奏摺,光一句“心懷叵測,其心可誅”就足以讓上條陳的人萬劫不復。
皇帝和吳節前段時間天天呆在一起,極喜吳節的青詞和小說,對他也算了解。知道吳節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人,同朝中各大勢力也沒有任何瓜葛,這樣的條陳也不可能出自他人的授意。
如此才沒有當場發作,反秘密會見吳節,探討其中的細節。
厘金制度關係實在太大,很有可能養出一個龐大的軍事集團,對明朝的文武相制,以小制大,中央強地方弱強幹弱枝制度的一種反動。就算用天翻地覆來形容,也不為過。
正因為如此,嘉靖皇帝覺得西苑裡耳目眾多,索性就將詔對的場合設在北頂娘娘廟裡。
嘉靖看著吳節,心中卻是有些黯然:等下吳節若能說服朕倒是罷了,若說不通,只能捨棄他了。此例若行不通,以後也不用再提,而且得嚴格保密。否則,讓有心知道,難免不會興起同樣的風浪。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旦讓別人知道朕曾經在這事上面動心過……後果不堪設想。
忍不住皺了一下眉,暗叫一聲可惜:吳節啊吳節,你也知道朕寵著你信任你。你平日裡shi侯朕,寫寫青詞,做做文章,將來中了進士,朕肯定會讓你有個好的去處。奈何……好今日就看看你在軍國大事有有什麼過人之處,若不過是一個大言炎炎之輩,今日定叫爾走不出這座道觀。
……
吳節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說句實在話,今天嘉靖皇帝還真是打了他一個突然襲擊。若換成其他人,只怕早就懵了,或者被他這一句話嚇得hun不附體。
好在吳節畢竟是一個現代人,對於等級觀念,或者所對於所謂的權威有一種天生的叛逆。加上這幾日他也預先揣摩過詔對時該如何說服皇帝,心中已有腹稿。
當下也不畏懼,卻是一笑:“道君,吳節自來就是個膽子小的人,何德何能,敢給道君出主意。只不過,道君問起如何改善前線的窘迫狀況,這才有感而發,照實回答罷了。至於個人的榮辱沉浮,只要能解道君之憂卻也顧不得了。”
嘉靖依舊一臉平淡,卻扭頭朝大殿外看去。
柳絮一般的雪突然飄飄揚揚地落下來,靜謐無聲。
陳洪還是那張兇橫的臉,蛾子卻不懼怕,反主動同他聊起來:“大叔,這裡實在太冷,有沒有避風的屋,生爐火才好。”
“隨我來。”大約是覺得蛾子站在院子裡也不法,難免打攪到萬歲爺和吳節的詔對。陳洪冷冷地應了一句,轉身領著她進了旁邊的一間耳房。
“夏有涼風冬有雪,便是人間好時節。可朕在位四十年,沒一日清閒過,這做皇帝卻是世上一等一的苦差事。”嘉靖不為吳節這一句話說動,反道:“這四十年來,朕的內閣、六部的官員換了一茬又一茬,很多人的名字都記不清楚了。這其中有機敏百變善於揣摩人心的,有愚蠢透頂,或者心術不正的。所謂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這麼多人,正直者有之、剛烈者有之。可無不試圖用他那一套打動帝王之心,以圖攀龍附鳳之舉。朕看得倦了,也聽得累了。有話直說,不要弄話頭。”
嘉靖這話說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