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知道,他沒法親自幫他的兄弟去實現最後的遺願了。
因為,他不能離開這片陣地。
從他決定來防炮洞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決定了,他做為連長,將和他那些走不了的兄弟們,共存亡!
和這片葬送了他近百弟兄的陣地,共存亡!
只有如此,他才不用活在終身的愧疚中。
死,就是這名中國軍人所選擇的最懦弱面對困難的方法。
的確,他是個懦夫,他用最簡單的方式,避免了可能會纏繞他一生的噩夢。
可是,誰又能苛責他什麼呢?
為了活著的人能繼續活著,做為指揮官,他必須得放棄另外一些活著的人,這是他必須得做出的選擇。
但那些活著的人,他們就該被拋棄嗎?
不該!
那做為做出這個殘忍決定的指揮官,就選擇陪著他們,一起去迎接血紅的朝陽。
他,不負所有人,用自己年輕的生命做籌碼。
最終,7324高地上最後的17名士兵在最後一名上士班長的帶領下,以10人之力,用步槍和從戰死士兵身上扒下來的軍裝做成擔架,抬上了最有可能活下來的5名重傷兵,以剩下7人組成突擊隊,用陣地上最後的三挺輕機槍、兩杆衝鋒槍、兩把駁殼槍形成最強火力,沿著被15分鐘炮火覆蓋炸開的包圍圈豁口,衝鋒!
沒有任何規避,除了端起槍射擊,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死,很困難,但活下來,也不容易。
這,就是戰場。
17個人都知道,他們的命,不光是屬於自己,也是自己連長和那些爬出防炮洞進入戰壕的重傷弟兄們的。
他們要替那些自動放棄生還希望的人而活,帶著他們的責任,帶著他們對未來的嚮往。
他們活了,活著見到了自己人。
冒著巨大風險,脫離陣地前來接應他們的兩百餘官兵看到了他們,先是笑,可笑著笑著,就哭了。
來的200官兵是同一個步兵營的,其中四十人更是該步兵連留下的種子,是他們強烈請戰,才被團部允許參與接應己方士兵作戰。
看到熟悉的面容,聽到熟悉的聲音,他們當然會笑,可一問連隊其他突圍小隊呢?結果被告知,全連僅此一隊。
能衝出包圍圈抵達此地的,不過13人,衝出重圍的戰鬥中,包括那位上士班長在內,又有4人戰死當場。
加上還在擔架上的5名重傷員,該役,該連能活著從高地上返回的,不過區區18人。
而該連,連同不肯離開自己重傷士兵的上尉連長在內,歿84人!連同士官班長在內,無一名軍官存活,該連最高軍銜者僅存沒有上高地的一名少尉排長。
士兵們怎麼能不潸然淚下?
第二天高地上任存的槍聲告訴所有已經撤離的中國軍人,選擇和自己不得離開的兄弟同生共死的陸軍上尉並不會輕易死去。
他的命,自己可以不要,但日本人想要,那就得付出代價。
陸軍上尉利用留下的一挺輕機槍和一把駁殼槍以及二十幾杆步槍,硬生生的組成了一個防禦陣地。
剩下的十幾個重傷員,一樣是防禦點,只不過,他們要做的要比他們的連長簡單,無需開槍,每人身上都綁有四顆手榴彈,他們只需要在日本人跳入戰壕在他們附近的時候拉弦就行了。
戰壕裡屍骸遍佈,有中國人有日本人,對屍骸補槍都不一定能保證絕對安全。
簡單易行的戰術。
山下文快氣瘋了。
六日夜的戰鬥,第二混成旅團的傷亡高達4600餘人,其中陣亡的更是近一半,結果卻是才突進中方防禦陣地不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