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旁邊,覺得他們兩的對話有些莫名其妙,其實也不是莫名其妙,在經歷了那麼多,探知了那麼多之後,我多少是知道裴元灝想要問什麼,也大概明白母親要跟他交代什麼,我只是覺得奇怪的是,他們兩個人明明從來沒有見過,此刻卻好像突然熟稔起來,一句話,一個眼神,彷彿就能完全弄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我微微皺起了眉頭。
倒是母親,她聽見裴元灝乾淨利落的那三個字後,目光微微的有些閃爍,她又一次抬起頭來,藉著裴元灝手中的燈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說道:“你是裴冀的兒子啊。”
裴元灝深吸了一口氣,俯身對著她行禮。
母親偏著頭看著他,說道:“你看上去,不怎麼像你的父親。”
“……”
“他很仁柔。”
“……”
“你不。”
這些話,世上敢在裴元灝面前說的人,怕是沒有幾個,可她就說得這麼輕描淡寫,而裴元灝也沒有絲毫牴觸的情緒,只是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輕聲說道:“皇考幾次說過,子不類父。”
“他,已經……”
“是的,皇考已賓天。”
“……”
母親沉默了下來。
我忍不住看了裴元灝一眼——我不知道,他對於母親和他的父親之間的事情瞭解多少,或者說,裴冀告訴了他多少,但我很清楚,他們兩之間就算被歲月磨去了最初的感情,但多少,還是有情誼在的。
只是,母親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沉痛和悲哀,有的只是一瞬間的惘然。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走了。”
“……”
“他走了……”
這句話,她說得很淡,似乎時間的磨礪下,所有的感情和感動都不可避免的會慢慢消散,但有一些東西卻是深埋在記憶裡,是別人無法窺探,不能分享的。
說完這句話,她又抬起頭來看著裴元灝,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你不像你的父皇,不過,你很像你的母親。”
我的心忽的一跳。
召烈皇后?
我以為,這是裴元灝難忘,但也更難提起的人,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被母親提起。
不知是他的手發顫,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火光在這個時候也猛地晃動了一下,裴元灝上前一步,啞聲道:“你,你知道我是誰的兒子?”
我也有些詫異,從母親離開京城進入西川,之後再沒有離開西川的行跡來看,她應該是沒有見過裴元灝,甚至也不會太知道他的。
但她怎麼會知道裴元灝的母親是誰?
我和裴元灝兩個人的情緒都有些混亂急切,只有她,在搖曳的燈光下仍然顯得非常的平靜,說道:“你太像薛怡了,你當然應該是她的兒子。”
裴元灝睜大眼睛看著她:“你,你見過——我母親?”
母親的臉上浮起了一點笑容,道:“當然見過。”
“……”
“那個時候,我剛入蜀地不久,而她已經準備要進宮了,所以,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那段時光卻很愉快。”
“……”
“我難得引人為知己,她算一個。”
裴元灝有些惘然的聽著她淡淡的說起自己母親的事,我在一旁聽著,心裡也是感慨萬千,我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竟然和召烈皇后想識,甚至,還互為知己。
母親話音剛落,裴元灝突然說道:“我的母后,她送了一把碧月彎刀給皇考,從那之後,皇考對她寵愛有加。那把刀——”
母親點點頭,道:“那把碧月彎刀,是我送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