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只能遺憾的收回目光,放下御筆起身道:「走。」
時已至秋,蟋蟀蟲鳴裡。
康熙在夜色將近時來了長春宮,宮內亮著兩三盞光,幽幽從窗柩邊投下,將殿外的一塊空地,映得格外溫暖。彷彿連燈也在等著他來。
梁九功正要喊皇帝駕到時,康熙抬手製止。
「朕,」他頓了頓,「自己進去。」
蘇漾這段日子,也沒做其他事。在畫扇姑姑回了內務府後,她重新開始管理內務,一一將帳本拿出來核對,不過這滿目的數字,看得她彷彿又回到了曾經的死命工作裡,無端讓人生氣。
她猛地一拍桌子,「今日就看到這裡。本主乏了,去休息。」
桌子上,擺著翻開了許多頁的帳本。
如今後位空懸,她也不需要再去坤寧宮早起請安,不過這雷打不動的去慈寧宮陪著太皇太后說說話,還是一如既往。
無聊時去看看宜嬪,榮嬪。
此後就是在宮中處理這些雜事。
她沒注意到皇帝已經在跟前來了,拍了桌子後見帳本內容還有那麼多,又坐下來點著燈核查。
凝夏張口欲言,被皇帝一個眼神給嚥下去。
她輕輕放下燭燈,留下兩個人的獨處時間。
今日從下午開始看,已經看了許久,肩頸發酸,蘇漾尋思著明天去慈寧宮的時候,能不能把那放大鏡接過來,好用來在晚上,不費眼睛的看。
「我肩膀有點酸,凝夏,你幫我揉揉。」
空氣寂靜,燭臺被輕輕放在桌子上。
很快,一雙手在她肩膀上,輕輕的按揉著。
凝夏平日也給她做過按摩,力度合適,蘇漾未察覺有異,依然仔細的盯著入庫帳本,看得眼睛疼了,口中饑渴:「一杯茶。」
肩上一鬆,另一隻手隨手端了杯茶,在她唇邊,蘇漾下意識張嘴喝了兩口,目光從帳本上移到眼前嘴邊的這玉杯子。
杯子,是她的。
這手……這手好像不是凝夏的手。
眼珠子往上一瞧,康熙那放大的五官,驟然出現在蘇漾視野裡,驚得她身子微微一後仰,直接就羊入虎口,送入了皇帝懷抱裡。
屬於男性的荷爾蒙,圍繞著她周身。
康熙微斂著眉梢:「不喝了?」
這喝得下去才見了鬼了。
「皇上親手餵水,誠惶誠恐。妾身可不敢。」
蘇漾坐直身體,將帳本一合,語調十分平靜:「皇上今日怎的有時間來長春宮了,可是又給妾身想好了誰過來?」
康熙輕嘆一聲,收回手,放下水杯。
他掀袍一坐,坐在了蘇漾對面,少頃道:「以為你會開心的。」
「可開心了。看見從前的姑姑來伺候,真是太太太開心了,皇上既然那麼想讓妾身開心,不如……不如讓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多魚,來妾身這?」
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蘇漾心中一陣暢快。
憑什麼她談個戀愛,就得受著委屈,什麼也只能忍,沒道理,哪怕是皇帝。
她就要依著特權,幹一點想幹的事,說一些想說的話。
「若是皇上覺得為難,妾身也是敢當著她的面討要人的。」
「好。」
「什麼?」
康熙揉了揉太陽穴,道:「朕說好。」
「……」
蘇漾心中準備的腹稿,一大籮筐都沒了用武之地。
就,就這麼輕鬆的麼?
那她之前還糾結個什麼勁兒?
「還有什麼,這次一併說了。」康熙給她倒了一杯水過去,「氣大傷身,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