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畫家文徵明,就把自己嗜畫的毛病傳染了一大家族,並影響了一家幾代。兒子文彭有一天突然問他:“畫為何物?”這個簡單問題讓文徵明愣了半晌,文彭笑道:“兒以為,畫者,眼中之物象也,心中之世界也,筆下之乾坤也。”文徵明心裡喜、嘴上怒:“小子胡言!《釋名》釋畫雲,畫,掛也,以彩色掛物象也;顏光祿說畫雲,圖載之意有三,一曰圖理,卦象是也;二曰圖識,字學是也;三曰圖形,繪畫是也。”筆者出生也晚,跟老文家不熟,假若在場,會插話道:“非也,《現代漢語辭典》上說,畫者,乃彩色和線條表現之形象也;網路無厘頭講,畫為何物?不明飛行之物也。”
畫即吾,吾即畫!還是五代畫家徐熙說得乾脆。就是這位徐畫家,有一回在影壁上畫了一叢花草,沒想到每天都引來一堆蝴蝶蜜蜂,翻飛繚繞,久久不去,好像在召開動物賞畫大會,與會者踴躍發言,難以控制。同樣是五代畫家叫黃筌的,畫到錦繡堂皇。此人也畫出過事故,他為一個觀光點作了一幅壁畫,花木雞蟲題材,又沒想到,竟惹得一隻老鷹盤旋降落,這兇猛的傢伙不是賞畫,而是盯上了畫中的一隻肥美野雞,實施定點攻擊,連連撲啄幾次,碰得自個兒腦袋上起了幾個大包,還兀自納罕不已。
“王郎之荷花,真乃尤物也!”你不要以為這句話是在讚美花季女人,而是一位文人在買到王冕《荷花圖》時的欣喜。那時的王冕,不過是一位十四五歲的貧窮少年,已被荷花的美沉醉了。這位放牛娃在湖邊放牛,大雨過後,一片陽光照得滿湖彤紅,湖面上數枝荷花在光影裡分外妖嬈,水波盪漾,荷葉上滾著水珠,花瓣上鮮美欲滴,是那麼溼潤清新!王冕看傻了,心想要是能畫下來該有多好!畫心萌動,整天心猿意馬,忍不住用平時賣草藥賣來的錢買了畫筆、 顏料、紙。開始畫得不像,架不住天天畫、夜夜思,幾個月後,那紙上的荷花,就像剛從湖裡採來的一樣。前面那位遊湖文人偶然看到他畫的荷花,立刻驚豔,掏錢買下。“王郎荷花”的名聲立刻像長了翅膀。那王冕發現自己的畫還能掙銀子,高興得忘乎所以,再找牛已經不見了。原來,那牛發現主人眼裡只有荷花沒有它,早哭泣著自個兒家走了。看來,不光對牛彈琴不行,面對美畫,牛也是無動於衷的。
王冕也參加過科舉考試,但沒考上,大概是因為自恃畫藝在身,遂將舉業文章付之一炬,隱居會稽九里山,種梅千樹,築茅廬三間,美其名曰“梅花書屋”。以賣畫為生,雖然貧窮,有丹青梅花為伴,倒也充實逍遙。他還自制一條小舟,又美其名曰“浮萍軒”,有時候坐在船上,在鑑湖裡隨風遊蕩,連天上神仙都羨慕。新皇帝朱元璋曾經派兵請他出山做官。那時候王冕已經以畫梅名聞四海,也許是荷花梅花的孤標高潔已經成為了畫家的化身,王冕根本不想答理什麼朱、什麼官,考慮到朱元璋不是文請而是武請,王冕也不能硬來,便將自家大門上掛上“白雲寺”的牌子,對兵丁說,我現在是和尚,當不了你們的官了,請回吧,拜拜。
說到此處算一段,無論如何,欣賞中國畫——或許還可以算上中國書法,就好像面對兩座藝術寶山。有人不得門徑而入,有人進去了,得了小寶;有人又進去了,得了大寶;有人進去不出來了,估計是連人也成了寶中寶。
唐代畫壇:日出江花紅勝火(1)
大唐盛世,至今仍有文獻和畫跡可考的畫家達四百餘人。唐代繪畫中,壁畫形式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