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躺倒了。現在,他要把止痛片遞給妻子了,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偽君子、畜生。他心懷愧疚,明知愛麗薩如果知道他幹下的勾當,她的偏頭痛會厲害十倍。然而,他怎樣才能解釋清楚,他這一次並不是蓄意殺害米蘭達,而是汽車的方向盤不聽使喚,使他駕馭不住?繆爾先生加快速度,朝家裡駛去,渾身還在顫抖,心情還平靜不下來,回憶起剛才的事故,彷彿自己死裡逃生躲過了一場慘死。
他也記得那隻貓撕心裂肺的慘叫,幾乎就在被撞上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卻沒有立即停下。
在這部漂亮的英國造的汽車擋板上,有沒有留下凹痕?沒有。
左前輪有沒有血漬?沒有。
有沒有任何出了車禍的跡象,哪怕是最輕微的,最無辜的那種?沒有。
“沒有證據!沒有證據!”繆爾先生快樂地自言自語,一步連跨兩級臺階向愛麗薩的房間走去。他抬手敲門的時候,聽見愛麗薩顯然好得多了,也多多少少使他放下心來。她正生氣勃勃地給人打電話;甚至談笑風生,聲音清亮,使他想起溫和的夏夜裡和諧的風聲。愛和感激之情在他心裡膨脹。“親愛的愛麗薩,從今往後我們會很幸福!”
接著,怪事發生了,簡直難以置信。大約在就寢的時間,白貓又出現了。它根本沒死。
天時已經很晚,繆爾先生在愛麗薩的房間裡喝白蘭地,他第一個看見米蘭達:它爬到屋頂——大概是沿著玫瑰架子爬上去的,為了上屋頂,它常常這樣爬——此刻,它那哈巴狗似的臉出現在一扇窗前,重現了幾天夜晚前可怕的樣子。繆爾先生驚呆了,渾身麻木,不能動彈,是愛麗薩從床上跳下來,把貓放進房。
“米蘭達!你真會搗鬼!你在搞什麼花樣?”
白貓不見的時間肯定沒長到該為它操心的地步。但愛麗薩熱情得就跟很久不見它一樣。而繆爾先生——一顆心在胸中怦怦直跳,骨子裡雖然極不情願,十分別扭——雖然容易識破,但只得偽裝下去。他希望愛麗薩不會發覺他眼睛裡必然流露出來的病態的恐懼。
他用汽車壓到的必定是另一隻貓,而不是米蘭達……顯然不是米蘭達。另一隻棕色眼睛的白波斯貓,而不是他自己那隻。
愛麗薩嘰嘰咕咕地和貓講話,撫摸它,鼓勵它在床上安頓下來過夜,可是過了一會兒米蘭達就從床上跳下來,抓撓著要出去:它想吃晚飯,它餓了;它已經得夠了女主人的愛撫。它的男主人反感地凝視著它,它卻不瞧他一眼。現在他知道他必須把它弄死——只為了證明他做得到。
有了這一段插曲之後,那隻貓精明地躲著繆爾先生——不像往常那樣出於懶得理會,而是出於敏銳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改變了。他知道,貓不可能意識到他試圖殺死它——但它必定可以覺察出來。或許它曾經躲在路邊的灌木叢中,目睹他的汽車瞄準它不幸的幽靈,把它撞倒……
繆爾先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的確,極不可能。但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又怎樣解釋他在場的時候貓的表現——它自然流露或者假裝出來的動物類的害怕?他一走進房間,它就跳上櫃子頂,似乎不想擋他的路;跳到壁爐上(似乎故意把一個小玉雕像碰下來,掉到壁爐旁邊,摔得粉碎),用尖利的腳爪抓硬木地板,很不文雅地從門口擠出去。有時,他在戶外無意碰到它,它很可能呼啦啦爬上玫瑰棚,或者葡萄藤架,或者上樹;或者像野貓一樣鑽進灌木叢中。如果愛麗薩碰巧在場,她一定會感到大為震驚,因為貓的行為荒唐。“你認為米蘭達是不是病了?”她問道,“要帶它去看獸醫嗎?”繆爾先生惶惶不安地說未必能把它捉住帶去看獸醫——至少他沒有把握。
在一陣衝動的促使下,他想向愛麗薩坦白自己的罪行,或者不如說他企圖犯的罪。他殺了那個討厭的畜生——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