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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而在池座,一個直到此時還不為人注意的相貌英俊的白髮紳士,舉起戴著白手套的手,做了一個應拍的手勢。

他打鬥得精疲力竭了,渾身的傷疤有的結痂,有的化膿生蛆,身體上到處是小傷口,他曾經為之自豪的尾巴得了壞疽,尾巴尖已經爛掉。但他還是忍著,無怨無悔地啃木頭、紙張、電線的絕緣膠皮、薄金屬片,還跟往常一樣有胃口,其上下顎、牙齒、內臟、肛門還是處於難以自控的狀態,似乎給他的時間無窮無盡,他的飢餓也一樣沒有盡頭。所以他要按自己的方式啃噬整個世界,他會在身後留下一堆堆濃稠、黑乎乎的糞便,那就是確定無疑的了。可老天爺卻另有安排:他生於一個只能平均活十二個月的種群——還得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而這個五月,在沙利文街這座五層的老磚樓裡,情況絕非順利。樓裡有些地方沒有住人,二樓是馬特波利?貝克利麵包店,該店在當地很有名。“本店特產的結婚蛋糕自1949年以來聞名遐邇”。他在牆裡一個隱蔽的角落做了一個窩。他緊張地嗅著一個理論上可以吃的東西(一個在街上被汽車撞倒,又被接踵而至的車輛壓扁、變硬,只剩下長和寬的兄弟),在飢餓的痛苦驅使下,他不停地嗅著,眨巴著眼睛:在五樓,和他許許多多同類在一起,因為大自然的安排就是這麼古怪,當棕色的和黑色的種群佔據同一個地盤的時候,棕色的(體形比較大,也更窮兇極惡)住在較低的地方,而黑色的(膽子較小,比較沉著)住在較高的地方,覓食比較困難,所以他吃東西的時候,或者企圖吃東西的時候,就聽得有聲音猶如裂帛,接著就有一個毛茸茸的身體飛撲過來,咆哮著,露出比他長、比他更有殺傷力的門牙、爪子,後腿像轉子的葉片一樣快速地敲擊地面。他嚇壞了,身上的每一個跳蚤和蝨子都警覺起來,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喚饒命,但面如滿月的希芭卻毫不留情,她是一隻漂亮的銀灰色虎斑貓,因為她喵喵叫得暖人心而受到主人的寵愛。可是在這個五月的早晨,在馬特波利?貝克麵包店的老磚樓裡,她卻殺紅了眼,要撕咬,要吃掉對方。他倆緊緊地摟在一起廝打,厲聲號叫,他正要咬她的頸靜脈,可狡猾的希芭已經一口咬住了他的頸靜脈。他倆在骯髒的地面瘋狂地翻滾,希芭不光用尖利的牙齒撕咬,還用後腳亂踢,招招都能置他於死地,不錯可他也拼了老命廝打,不錯他把她的耳朵撕下了一個角,不錯但一切都為時已晚,不錯你看得出希芭的體重會贏得這場戰爭,即使他又叫又咬,拼命自衛,希芭還是咬斷了他的咽喉,事實是她撕出了他的五臟六腑,那些倒黴的腸臟一條條粘呼呼地踩在她的腳下。好一陣喧鬧!好一陣慟哭,你還以為有人遇害了!他漸漸嚥氣,她開始大口大口吞噬,噴湧出來的鮮血味道好極了,還在抽搐、有肉紋的肌肉味道好極了,希芭的上下顎在他疙疙瘩瘩的小腦瓜上合攏,咬碎了頭蓋骨,壓碎了他的大腦,他靈魂出了竅。只是出了竅。貪婪的希芭(她從沒捱過餓,她的主人把她養得油光水滑,當然給她吃得飽飽的)在他們落地的地方把他吃掉了,不但吃掉美味的肉,還啃他的硬骨,嚼他的軟骨,把他傷痕累累的尾巴一節一節地吞下肚裡,把粉紅色渦輪似的漂亮耳朵吃掉,再吞下粘呼呼的眼睛,連鬍鬚的剛毛也不放過。之後把自己洗刷乾淨,把他從記憶裡趕走。

只不過:希芭吃過中餐正在小睡,猛然醒來,感到肚裡難受,可憐的希芭吐得死去活來,十分不雅地翻滾,從樓梯上一路往下吐,直吐到馬特波利麵包店後部。她痛苦地喵嗚喵嗚叫,可沒人聽見。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根椽子上,椽子的下面放著一大桶一大桶香草蛋糕麵糊。她哇啦啦把五臟六腑全吐了出來,應該說吐的是他的五臟六腑:是他數不清的碎片:一陣痙攣、窒息的嘔吐,以吐出他的鬍鬚告終,這些鬍鬚此時已經變成短短的一節節。可憐的貓咪!——可憐巴巴地慢慢跑回家。愛慕她的主人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