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5部分

露最是嬌貴,生長條件極為苛刻,對陽光、溫度、溼度的要求極高。而且一個地方攫取後,來年不一定還長,我們也是翻遍了整個林子才得了這麼十來斤,哪裡還有喲。”薛向沒想到馬山魁小農意識發作,竟想著這美事兒,說不定這老小子和蔡高智方才不說話,看中的不是錢,壓根兒就是那片林子。

薛向答完,眾人長長舒了口氣,不知是慶幸,還是惋惜。蔡高智磕了磕茶杯,引來眾人注意力,道:“薛主任,問你為什麼沒燒山,你給我扯出了這麼一大套,這和燒山有必然的聯絡麼?好吧,就算是挖著松露算是寶貝了,正如你所說,這松露又不是年年有,幹嘛還不動手?我看你是壓根兒沒把縣裡的指示放心上。”說罷,猛地一拍桌子,以助威勢。

蔡高智話音方落,不待薛向辯解,上次會議給蔡高智遞煙、助其瓦解尷尬的副主任郭濤緊隨其後,朝薛向開了炮:“薛主任,作為一個黨員,首先第一點就是要服從組織紀律;作為一個領導幹部,最重要的則是服從組織決議。怎麼,縣革委和公社革委做出的決議到你那裡就不管用了麼?”

郭濤這邊剛歇聲,又有人跟著開炮,這一會兒功夫,簡直是炮彈橫飛,機槍陣陣。沒接煙的那幾位班子成員,有四位都接連發了言,無不是聲討薛向不服從組織決議,陽奉陰違。這會兒,分管治安的副主任石強剛橫眉冷對,口水四濺了一通,分管交通的副主任鄧家有又開了炮。這一陣持續火力打擊,頓時炸的滿室硝煙瀰漫,煙塵滾滾。

眾人皆拿眼去看薛向,但見他脊背筆直,撐得呢子軍裝也成了四四方方;目不斜視,直直盯著桌面,似乎這張老舊的八仙桌上的紋理刻著藏寶圖一般,就這麼一看個把鐘頭;一隻手裡夾著煙,另一隻手上翻轉著一枚銀色的打火機,那修長的手指彷彿最靈巧的舞蹈家,那打火機就是一位合拍的舞伴,穿花蝴蝶一般,在他指間跳來躍去,卻絕不會碰到桌面。

鄧家有說了二十多分鐘,茶水喝了三大缸,主席語錄背了有半部。忽然,他窺見薛向手中的火機,猛地把茶缸往桌面上一頓:“薛向同志,請你端正態度!我說的話雖然難聽,可都是為你好,你是年輕同志,聽聽老同志的批評沒壞處,請把你手上的打火機放下來。”

鄧家有的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薛向的身上,包括先前一直假裝埋頭看檔案的蔡高智,和一直同自己手上那根禿了半截鋼筆較勁兒的馬山魁。眾人之所以這般矚目,倒不是先前那幾位批鬥的不夠狠。只是那幾位都是煌煌大義,上綱上線,聽得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新意和嚴重性了。可鄧家有的話就直接的多,居然變相命令起薛向來。

蔡高智在桌下,暗暗握緊了拳頭,就等著薛向發火,甚至動手打人。他可是聽說薛向一到靠山屯,就以拳頭開道,是個愛耍蠻的主。只要薛向敢在班子會上動手,任他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別想在這個位子上繼續幹下去,誰也保他不得。

哪知道蔡高智苦苦等待的場面並沒有發生,薛向竟然真的把打火機放了下來,接著,又做了個讓滿桌子人驚掉下巴的動作。他竟然起身,離開坐位,接過秘書手中的暖水瓶,給鄧家有倒了杯水,又做了個請的手勢,方才回到了座位上。

鄧家有看著這滿滿一杯開水,腦子裡也像灌滿了水,晃晃悠悠,搞不清楚薛向是什麼意思,是端茶認錯?還是賤皮子,想接著捱罵?鄧家有就這麼站著,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可回過神後,他自己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接著罵吧,好似唱獨角戲,人家擺明了壓根兒不在乎,連水都給你倒上了,你叫破喉嚨也只是自己遭罪;可是坐下吧,又搞得像自己理虧一般。鄧家有就這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是下不了臺了。

薛向這手倒是妙極,合了金庸的那首小詩: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