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夜的狂歡與宿醉,今日營中將領們多數也如若干惠一般蔫蔫的乏甚精神,還有不少直到日上三竿都仍在各自帳內蒙頭大睡。
宇文泰也是一直睡到了晌午時分才起床,內帳中枯坐片刻清醒了一會兒這才開始召見屬官、處理事務。
他還記得昨日李泰講到邙山老卒的事情,略作思忖後便著員將趙貴請入帳中來,等到這傢伙入帳便見他一對碩大的黑眼圈、滿臉倦色的模樣,便關切問道:“元貴是昨晚沒有睡好?體中若有什麼不妥,可前往不要隱瞞自誤!”
“多謝主上關心,臣體中並無大礙,因恐公務積存於堂,故而攜帶隨駕處理,不知不覺便夜深難眠。”
趙貴聞言後便連忙打起精神來回答道,並又抬手掩著嘴巴打了一個哈欠,旋即便又垂首道:“年終歲考、黜陟事繁,臣一介武夫得主上恩用於憲臺,唯精誠於事、不敢懈怠!”
在經過蘇綽等臺府要員的不懈努力之下,如今西魏霸府已經形成了一套非常有效的官員考評與任用制度,雖然底子仍是偏弱,但吏治卻較之東魏更見成效。
御史臺司職風聞奏事的督察之事,在這當中也有著頗高的話語權,所以每到年終官員升降任免的時候,也都比較忙碌。
但若說像趙貴所說的這般忙碌的都顧不上睡覺,這也是有點誇大其詞了,畢竟御史臺針對吏治所提出的意見僅僅只是一個參考而非決定性因素,在朝有尚書省吏部,在府則就大行臺功曹,他們才是吏治主官。
趙貴之所以表現的一副忙碌不已、軍國大事須臾難離的樣子,主要還是因為李泰昨日所言之事,擔心主上真的將他派往北州處理此事。
北州是那小子勢力老巢,更兼有諸多稽胡勢力,他若前往無異於羊入虎口,保不齊那膽大包天的小王八蛋就敢命令屬下給他來個“沒於胡荒”的結局,真是讓他打心底裡犯憷。
但他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宇文泰聽到他這麼說後,便也嘆笑道:“元貴乃是縱橫沙場的老將,讓你棄刀執筆、處斷庶務的確是為難了你。不過身當臺省的官長,勤於政事固然是好,但更重要的還是知人善用。人力各有盈缺,取長補短才能事半功倍。”
趙貴聽到這裡連忙點頭應是,但心裡已經隱隱生出不妙之感,你說處斷庶務不是我擅長的事情,難道是要給我安排別的事情?
果然,他這裡念頭還未轉過去,宇文泰便又說道:“李伯山前言此行救回的邙山故卒,希望元貴你受累一程,前往綏州將諸員妥善處置,最好能儘快引回府中。”
趙貴聽到這裡,臉色頓時一垮。但宇文泰卻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而是繼續嘆息感慨道:“舊年功敗垂成、諸軍慘敗,使得這些卒眾身陷賊營,幸甚如今得以平安歸來,於情於理都需要優加撫慰。
何況如今六軍創新,更需要這些精忠老卒入軍擔當骨幹。我知元貴你也有憾於此故事,但過去的事情也無謂再作追悔閒思。專注於當下人事,志力壯養飽滿,以求來年一雪前恥!”
講到這裡,宇文泰也是滿心的期待。今年這場玉璧之戰,他雖然沒有親自率軍同賀六渾大軍對陣,但也明顯可見東朝的實力與志氣是有所滑落的。
這自給了他繼續壯大自身的時間和機會,總有一日可以不必再蜷縮於關西,率領麾下人馬長驅關東,與高歡再酣戰一場以決定天下之歸屬!
宇文泰這裡志氣滿滿,趙貴心中卻是犯了難。聽到主上再次嘆言邙山舊事,他原本湧到了嘴邊的話便又咽了回去,擔心主上或再回憶起他作戰不利的事情。
雖然他也自認算是盡了力,那時東軍的攻勢委實太過兇狠,換了其他人怕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但時過境遷,這話也只敢在心裡安慰自己,強說出口傳入人耳,只會讓自己變得更不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