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投宿,他打算就在那兒度過一夜嗎?
我下了車,來到河邊,坐在他身旁,月色倒映水中,隨波搖曳。
“嗯,那個——”我試圖打破沉寂,他的背影實在有些寂寥,“我得說實話,你可知為什麼一開始我根本不考慮讓你在路上做伴嗎?”
我沒有看他,夜色如水,滿天星辰,多得數也數不清,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間看不到這麼多亮得如鑽的星,感覺難得,便貪婪地欣賞著。
他不語,似乎在沉思。
意料之中的反應,我繼續:“你一出現,就是江湖,我不瞭解江湖,但知道一入江湖便會身不由已,會一連串地出現非你所願的挑畔,非你所願的情仇,非你所願的恩怨,非你所願的殺戮……”
說到感慨處,我轉向他,“江湖人是惹不得的,江湖人也是做不得的,我從來不想有沾惹上江湖的一天,包括與相關的人有任何接觸,我不要那些血腥,更不要那些風波,只想平穩一生,不求大富,但求略可,所以我當時是乾脆地拒絕了你的好意……”
結果證實我的運氣不佳時,即使想躲也躲不開,照樣惹上的血腥事件,不是被殺,就是把對方殺掉,只不過殺人的不是我。
心裡煩燥,嘆了口氣,卻發現他凝望我的眼神竟有些迷離。
他在想什麼?
“我,不是江湖人,也不會作江湖人。”他的語氣似乎有些波動,令我訝異。
“但——”我疑惑,那青刀又是怎麼回事,他的高深莫測的武功又是怎麼回事?
他的眼神更加迷離,彷彿這樣的夜色是為他而來,天上的星星也彷彿因他眼中的那團霧氣而有些朦朧了。
“很小的時候,流離失所,在最落迫無助的時候受過韓家一家人的恩惠——”他的語氣淡淡的,彷彿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但我的耳朵卻豎直了,因為深深知道他是在開啟他的回憶之門。
“韓家有個小兒子,與我年歲相近,我曾在韓府度過整整一個冬天,是韓家人在冰雪地裡發現我並喂以薑湯使我甦醒,那一年,我七歲——”
原來還是救命恩人,不過,他當年只有七歲,卻差一點在冰天雪地中喪命?
“春暖花開時,我離去,離去前韓家幼子追出,送我一程又一程——”
可以想見,兩個年歲差不多的孩子,相處一個冬季,是很有可能結成感情深厚的朋友的。
“在秋天,因緣際會遇到了師父,因為要避世修練,又因順路,便轉去韓家探望——”
要說到重點了,我屏氣凝神。
“結果大火剛盡,一片廢墟,韓家一夜間家毀人亡,死無全屍——”
這麼狠?殺人滅跡,屍骨成焦?
說到此,他眼裡的霧氣更甚,我驚訝地發現他的眼中似有流光閃現,那是冰冷的武器才能泛出的寒光,如萬年的冰稜在霧氣中閃爍,讓我這個旁觀者也打了個寒噤。
可以想見他當日揪住那個吳佔山時,那老小子一定會更覺得寒意透骨,青刀應該是那老小子的綽號吧,就不知道他的死相如何?嗯,那麼血腥的畫面還是不要想像了。
“後來呢?你是怎樣知道殺人兇手是那個吳老頭的?”見他頓住,我問,無論是出於講故事的人需要聽的人應和,還是出於好奇心,必竟人無活人了,證據也被一把大火燒盡,那個老吳頭連人頭都數得清清楚楚,並自信是雞犬不留,應該不會大意地留下什麼活口吧。
他看了看我,突然出人意料地反問了我一句:“依你猜?”
哦?他這麼反常,會這麼反問?我是該高興他竟然學會了這套,還是該苦笑?必竟我不是當事人,他又說的那麼籠統。
擺擺手,顯然他是看我聽著他的故事情緒太緊張,想讓我放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