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先生
我向往神和英雄的時代,如果我願意,就總是可以隨時隨地進入一種奇怪的境遇,在朦朧中,我會看到一塊蒼茫的洪晃之地,健美的人類手持長矛裸露著身體,他們歡快地呼喊,圍攻著一頭壯碩的野牛。人們開始瘋狂的奔跑,好像生了翅膀,男人結實的肌肉,在熾烈的日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女人溫柔的曲線好像風中的雲,飄逸的發好像雲中的風,他們的每一個動作似乎都不太連貫,好像是在停頓中流淌的時間,然而這時間卻富有一種音樂的節奏,配合著動作的舞蹈,沉浮於空靈的乾坤之中,活像一尊尊蒼勁的浮雕……
遠處是一座混沌的高山,山的顏色猶如水墨,一個巨人正站在山頂俯視著這片朦朧的荒原,他的手中握著閃電,好像宙斯一般。突然,荒原的中間開始斷裂,煙霧繚繞的海水一湧而出。霎時間,荒原分作兩半,水浪陡起千層,迅猛的浪花拍擊著混沌的高山,巨人開始狂笑,用手中的閃電投向新生的大海,閃電入水時嘶嘶的聲音猶如正在萃取的寶劍,然而眨眼間太陽便開始落下,光明漸漸消逝,隨著光的黯淡,海也開始平靜。巨人的閃電變成了穿梭於浪尖的月光,月光的夢中浮動著兩個多情的影子,他們徘徊在海邊瀟灑得像風兒一樣,影的深沉伴隨著水的靈動,風的柔美令他們情意濃濃,月光下他們纏綿在一起,遠方的天幕下垂落了幾顆繁星的淚滴,隨後一個嬰兒的聲音,帶來了神的哭泣……
是的,我可以看到這些奇怪的景色。不管何時何地,只要我願意,不過每一次看到的都不太相同,有時候連自己也想不起來究竟見到了什麼。母親對於我的這個毛病,顯然不太滿意,她認為我得了妄想症或別的什麼令人畏懼的東西。是的,從她的眼神中我可以感到這一點,她總是帶著一點關切的憂鬱,用一種既惋惜又憐憫的眼神望著我,然後撫摸著我亂糟糟的頭髮說:“別發呆了,你需要休息……”,在這個時候,我總是不情願地走進自己的房間,在關門的剎那,我總是隱約聽見,一種舒緩的聲音,不過那不是音樂,而是嘆惜……
其實,對此我並不介意,因為這種精神旅行也許才是我真正的生活。有人為錢而活,有人為女人而活,有人為名利而活,有人為信仰而活,也有人為活而活,我為什麼不可以為幻想而活?而且不管我的幻覺何時出現,也不管它們出現的時間是長是短,我似乎總是能在幻覺結束的最後一縷余光中,看到海邊徘徊著一位少女嫵媚而優雅的背影,她正離我遠去,當我目送著她的離開,當我的眼睛再也無法追尋她離去的痕跡……這時,在她消逝的地方,我的靈魂就可以真切的聽到一個嬰兒有力的哭泣,雖然只是那麼一聲,但那聲音真是無與倫比!
置於理由,我也有自己的分析,我相信人類的潛意識裡記錄了自己神秘的胚胎生活,並對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保持了一種與生俱來的記憶。這聽上去雖然有些荒謬,但我還是能夠做一番推理和演繹。我們知道,人類的祖先是由猿慢慢進化成人的,在這一漫長的過程中,我們不僅遺傳了他們身體上的生理機能,其實,我們也多多少少的遺傳了他們的記憶,一種潛伏於神秘潛意識中的記憶。平時,這種記憶在理性的支配下,總是被壓抑、被抑制,所以在我們社會所普遍承認的正常狀態下,它們暫時處於冬眠狀態,只有當我們本性的一面被激發,被呈現的時候,我們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就是潛藏於我們身體中的另一個自我,沒錯,就是另一個自我,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稱之為“第二自我”,我們並不瞭解“他”,也不認識“他”,雖然自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寄居在我們的身體中,流淌在我們的血液裡,對我們的一切瞭如指掌,對我們的一切動機都能輕鬆洞悉。可是我們卻從來沒有察覺,因為我們並不相信身體中有另一個自己,因為這另一個自己對於理性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