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外乎讓他把胃裡的東西全部吐空,清洗乾淨。但是若蘑菇毒性強並已消化到一定程度,就束手無策了。這地方每年都有幾個人因毒菇喪命。
我先把能用來應急的藥品一古腦兒塞入皮包,趕緊騎腳踏車衝到學校。學校裡,兩個接到報告的警察也來了。孩子們人事不省,需要人手抬到鎮上。但正值戰爭期間,年輕男子幾乎都進了軍隊。我和兩個警察、年長的男老師、教導主任、校長、事務員、以及班主任女老師朝山裡趕去。那一帶所有的腳踏車都收集起來了,數量仍不夠就兩人騎一輛。
——到林中現場是什麼時候?
當時看錶確認時刻來著,記得很清楚:十一時五十五分。從進山口那裡一直騎到不能再騎的地方,然後跑一樣爬上登山道。
我們趕到那裡的時候,有幾個孩子已經程度不同地恢復知覺站了起來。幾個來著?三四個吧,也就那樣。雖說站起,但恢復得還不充分,感覺上就像四肢著地爬行。其餘孩子仍躺在地上,但裡面有幾個也好像正在恢復知覺,恰如巨大的蟲子在緩緩蠕動身體,光景甚是奇異。孩子們躺的是林中那塊平得出奇的場所,秋天的太陽光燦燦地照在那裡,就好像把那裡切割開來了。十六個小學生以各種姿勢倒在那裡或其周圍,有的動,有的一動不動,儼然前衛性劇照。
我竟至忘了自己作為醫生的職責,屏住呼吸,好半天木然站在那裡。不光我,趕來的每一個人看樣子都多多少少陷入了暫時性麻痺狀態。這麼說也許奇妙,我甚至覺得自己陰差陽錯目睹了普通人不該目睹的東西。因是戰時,即使在這樣的鄉下,我們作為醫生也總是做好應急準備的,知道作為一個國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必須冷靜履行自己的職責。然而那場景還是凍僵了我。
但我很快清醒過來,抱起倒地的孩子。是個女孩,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癱軟得如布娃娃。呼吸雖然穩定,但沒有知覺。眼睛卻又正常睜著,左右轉動注視著什麼。我從皮包裡掏出小手電筒照射瞳孔。沒有反應。眼睛儘管有看的功能並持續看著什麼,但對光無動於衷。不可思議。我抱起幾個孩子,試做同樣的事情,反應毫無二致。
接下去,我測試孩子們的脈搏和體溫。記得脈搏平均五十到五十五,體溫全部在三十六度以下,大約三十五度半吧。是的,作為那個年齡的孩子來說,脈搏相當遲緩,體溫偏低一度左右。嗅了嗅撥出的氣,全然沒有異味。喉和舌也沒有變化。
一眼即可看出不是食物中毒症狀。誰也沒吐,誰也沒瀉,誰也沒掙扎。如果吃下不好的東西,過了這麼長時間,三種症狀中至少出現一種。知道不像食物中毒,我暫且舒了口氣。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完全揣度不出。
作為症狀類似的是中暑。夏天孩子們時常中暑暈倒。一個暈倒,有時候周圍孩子就像受到傳染似的全部撲通撲通暈倒。但季節是十一月,而且是在涼爽的樹林中,一兩個倒也罷了,十六個孩子統統在這樣的地方中暑是很難設想的。
其次想到的是瓦斯:毒瓦斯、可能損害神經的那類瓦斯。若問我是天然的還是人工的……為什麼會在這遠離村落的森林中發生瓦斯,我也不知道。不過假定是瓦斯中毒,在理論上這種現象是可以解釋的:所有人連同空氣一起吸入瓦斯而暈倒在地。班主任老師之所以一人倖免,是因為瓦斯濃度稀薄,大人的身體碰巧足以抵抗。
對於該採取怎樣的治療措施,我完全墜入雲霧之中。我畢竟是如此鄉間小鎮的醫生,不具有關於特殊毒瓦斯的專業知識,只有徒呼奈何而已。且是在山中,不可能打電話向專家諮詢。只是作為實際問題,孩子們中有幾人出現緩慢恢復的徵兆,所以時間一長,知覺說不定會自然返回。誠然這是一味樂觀的預想,不過說老實話,我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方案。這麼著,我就讓他們先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