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膽小,卻是救了她一命。
宗弼已將全部精神集中到灰瞎子身上,顧不上理會小五的奇怪舉動了。而小五想的是,與其裹著重甲陷於被動,不如輕身上陣掌握主動。
灰瞎子當即看出了破綻,對面的一個少年因為忙於卸甲,只能以單手持槍,它如何放過機會,一聲低吼,向小五撲上來。
“著!”宗弼同樣捕捉到了灰瞎子的破綻,標槍閃電般刺出,正中它左胸心窩,鮮血噴出,他面露得色,按以往經驗,這個頭獸理應即刻委頓在地。
沒想到的事卻發生了,被刺中心窩的灰瞎子雖然被阻了一下,卻反而更加兇烈,一掌拍斷標槍,轉身四肢一縱,張開大嘴咬向失去武器的宗弼。
宗弼眼看著灰瞎子白森森的獠牙和掛滿倒刺的赤舌近在眼前,魂飛魄散,心道完了,卻仍不明白它為何心臟被刺還不死。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灰瞎子毛茸茸的頭臉忽然頓了一下,竟多了一根東西,硬生生地向後倒去,逃過死神之吻的宗弼收回魂魄,定睛一看,居然是小五將鐵槍杵進灰瞎子的嘴裡,透顱而出。
小五悶聲不吭,只是用盡全身力氣頂著鐵槍,直至將羆的腦袋釘在地上,眼見它的口鼻湧著鮮血,兀自不甘心地抽動著四肢,顯然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就被了結了。
當鮮血將四周的雪面全部染紅的時候,這頭灰瞎子終於一動不動了。一肚子疑問的宗弼咒罵一聲,拔出匕首跳到它的肚子上,對準槍頭殘留的心窩一剜,隨即愣住了,竟沒看到心臟,他若有所悟,再剜開它的右胸,果不其然,這隻灰瞎子就是北族傳說中的“反心魔”,心生右胸,萬難逢一,竟教他們碰上了!
想到即若最高強的獵手遇見了反心魔,也幾無生機,宗弼打個寒戰,後怕之極地坐倒在灰瞎子的肥軀上,取下鐵兜鍪,抬起頭,兀自不信地瞪著小五:“岳飛阿哥,你怎麼想到刺它的嘴?”
“我怎麼想到的……”小五也一時沒走出險死還生的恐懼,喃喃道,“我想,既然找不到它的最弱點,就攻它的最強點……”
“最弱點?最強點?”宗弼與小五的眼神交織在一起,不約而同地觸到了一個影響他倆各自一生的沙場真諦:如果按兵法,自應揚長避短,以強擊弱,但是反過來,敵人如何不知自家短弱,一定會護短防弱,讓對手趁無可趁,既是這樣,倒不如攻敵之強,一旦戰勝了敵人的最強點,其餘各點當不攻自破。
自這刻起,小五就把“以強擊強”視為兵者至理,和先前所悟的“以進為退”大局觀相輔相成,一步一步引導著他走向命運的顛峰。
“臭嶽五!你可把人家嚇壞了……壞傢伙、賊配軍……”韓九兒發出喜悅的尖叫,縱身下馬,對著小五又捶又罵的。
“嘿!我就奇怪了,怎麼漢人女子喜歡上一個男子,就對他嘴狠手辣……”被冷在一邊的宗弼,酸溜溜地說起風涼話來。
“小鬼頭、死韃子!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韓九兒大羞,忍不住讓宗弼也嚐嚐她的嘴狠手辣。
明月當空,繁星點點,一片空曠銀亮的雪原之上,燃起了十幾堆篝火,篝火上搭起的鐵架上掛滿了褪了皮的大小走獸,烤得脂油直淌、香氣亂竄,四周坐滿了打圍一天下來的女真將士,歡聲笑語地品嚐著狩獵成果。
居中的一堆篝火上,豁然架烤著一隻巨大的熊羆,它全身的皮都被扒盡,四隻熊掌也被剁掉,只有頭部的皮毛保留完好,兀自齜牙咧嘴,不墮生前的威風。
“小鬼頭,它怎麼還盯著我望,是不是還沒死透?”正對灰瞎子而坐的韓九兒雖然縮在兩個獵熊勇士的中間,還是有些疑神疑鬼。
“是啊!按照我族薩滿教的說法,萬物有靈,這灰瞎子的靈魂說不定就站在你的身後呢。”宗弼啞然失笑,故意拿話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