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骨,漸趨安靜下來。
長得肥頭大耳的管家韓寒像個肉球似地滾過來,誠惶誠恐道:“大衙內、先生,俺已令護院守住大門和要害,但賊人眾多,恐堅持不久。”
“家中所有男丁,凡通武藝者皆操兵刃,協助護院守禦。所有女眷,避於內堂。我陪大衙內上望樓,與賊人交涉!”儒生乾脆利落地發出命令,頗有大將之風。
失了方寸的韓肖胄在幾名持械男丁的護衛下,慌慌張張往正門望樓奔去,完全沒有平日的氣度,一路不停向儒生懇請:“全賴先生定奪……全賴先生定奪……”
是年間,正是死後廟號為徽宗的趙佶在位,其文采之*與治國之才志,呈絕對的反比,官場貪腐盛行,民間起義疊起,把一個好端端的富極帝國帶向了窮途末路。河北相州更因天災頻發而致盜匪叢生。
天下不太平,富人多自保。韓府也不例外,晝錦堂院牆高大,四角皆建望樓,十步築一垛口,配以精通箭術的護院,雖稱不上銅牆鐵壁,卻也是易守難攻。是以,這群包圍了晝錦堂的盜匪並不敢馬上進攻,而是吆呼造勢,試探韓府的反應。
韓肖胄戰戰兢兢地立於望樓上,藉著上山的日頭,只瞧見黑壓壓的一片人影,遠遠停在韓府弓箭手的射程之外,有步有騎,皆頭系紅巾。大宋百姓揭竿而起多以紅巾為標識,取替天行道之意,民間稱之紅巾兒,當然也不乏魚目混珠之輩。
“爹爹救我……”一個清脆的女音遙遙傳至,不是韓九兒是誰?她被一個悍匪攔腰抱在馬背之前,羅裙已亂,髮髻亦散,顯然經過一番反抗。
“九丫頭……”韓肖胄見女兒的慘狀,心疼得捶胸頓足,怎麼自己回來省親,偏偏碰上這等禍事?急急轉向儒生,“先生,快救小女!”
“好漢!你想要財貨,只管開口,休傷了九姑娘。”儒生探出頭去,扯起喉嚨,向下面喊話。
“秀才,算你識大體!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鬚鬍做!俺要的不多,只要備足十萬兩銀錢,就退兵放人。否則,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只好做俺張超的壓寨夫人了。”坐在韓九兒背後挾持的悍匪顯然是匪首,跟儒生喊出條件。
“呸!賊配軍,我翁翁一定不會饒了你!”韓九兒忍不住又掙扎起來,見父親束手無策,便抬出祖父的名頭。
“嘿嘿,臭丫頭,人不大,口氣不小,俺知道你翁翁是知州大人,可惜他自顧不暇了。”匪首說著不客氣地在韓九兒的嫩臉上捏了一把。
“死潑皮、臭淫賊……”韓九兒一陣破口大罵,奈何被匪首抱得緊緊的,再也動彈不得。
“好漢!休欺負我女兒,你所要銀錢即刻備好!帳房、帳房在哪裡?”韓肖胄連聲應承,大叫帳房上來。
儒生皺了皺眉頭,卻也覺得沒有更好的辦法,為了保證九姑娘的安全,只有先答應盜匪的條件了。
須臾,一個乾瘦的老帳房以風吹欲倒的勞累姿態爬上望樓,邊喘邊咳嗽,對韓肖胄附耳道:“衙內,年前為了給京裡的相公送節禮,年後還有囤春,花費甚巨,府裡的現銀只有不足五萬兩。”
“甚麼?”韓肖胄急得吹鬍子瞪眼,卻也怪不得帳房,把求援的目光轉向儒生,“先生,看你了。”
儒生硬著頭皮接過這燙手山芋,再次跟盜匪喊話:“好漢,府裡現銀不多,只能湊齊五萬兩,能否通融則個?”
“偌大的韓府,怎麼會連十萬兩銀錢都沒有?限爾等半個時辰備好,否則休怪我懣等對小娘子無禮了!”匪首壓根不信,發出最後通牒。
“好好,答應你就是!我等即下去湊。”儒生一看沒有轉圜的餘地,衝韓肖胄使個眼色,拉著他一起下得樓來。
“莊子都被圍起來了,上哪再湊五萬兩?”韓肖胄就像沒頭的蒼蠅一樣,渾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