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昂低頭沉吟了片刻,又問:“那‘如何’又是什麼?”
馬嘯嘯便照著書冊唸了出聲:“‘如何’出現,意欲陰陽交……媾……之相。”她一字一頓地念完整句話,心下一緊,便猛然頓住了。
一時之間,滿室靜謐,無人說話,古怪仿若空中氣泡,霎那便被戳破了。
馬嘯嘯埋頭,乾咳了一聲,道:“看來,今天又是不靈的了。”卻是不敢再看墨子昂。
她自得了此冊以後,一直沉迷於卜卦,可惜十有八九都是不靈的,偶爾靈驗一兩次皆是日常小事,譬如,有一次算卦,馬嘯嘯抽了卦牌“胡枝子”,意欲意外之喜,隔天段子敬便是第一次邀請墨子昂與她前去段府吃海魚。
此刻,馬嘯嘯盯著卦牌“如何”,面目微紅,輕嘆了一口氣。
墨子昂聽她說完,也是怔了片刻才回過神來,緩緩說道:“既然不靈,你便回房早些睡罷。”
馬嘯嘯點了點頭,收拾一番桌上的物件,站起身來,往外走。
一路走一路想著方才卦中四字,又是一聲長嘆,心裡不禁有幾分惆悵。
按理說,她與墨子昂朝夕相對,已是兩年有餘,縱使她再遲鈍也能夠察覺墨子昂對她有意,可是每每發乎於情,止乎於禮,這麼長時間下來,一直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啊,馬嘯嘯戀愛經驗為零,縱然大膽,卻也不知該如何著手。
從前在崑崙谷底,冬日寒冷,馬嘯嘯半夜醒來見自己躺在墨子昂懷裡的時候,抬眼便可看見他露在衣外的脖頸,連同鎖骨,一脈而下的迷人線條,只能愣神好半天,不敢輕易偷襲。再往上抬眼,便見他的一張俊顏,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可恨自己還是不敢。
果然是近鄉情怯麼,從前她和墨子昂在馬車裡打牌輸了脫衣服的時候,她可完全沒有這麼扭捏。
馬嘯嘯又是深深一嘆,一步三晃地回了自己房中。
是夜,月光透過窗欞照入屋舍,馬嘯嘯久久難以入眠。
然而,此時此刻與她一般同樣難眠的還有一廊之隔的墨子昂。
他今日聽到“如何”之兆後,腦中不由得想起從前在崑崙谷底之時,一個夏夜裡偶然撞見,馬嘯嘯在林中溪流深處沐浴,露出的半截光裸的肩背,盈盈月光下,白若細雪,一頭烏髮斜落在肩上,盪漾濛濛水汽。
他的神智告訴他理當立即轉身,非禮勿視,可是他卻久久挪不動半步,待到神思清明之時,只能落荒而逃。
墨子昂所知的動情之事皆被早年遭遇平陽一事蒙上了一層陰影,他雖是情動,卻怕唐突心中之人,又覺此時尚是漂泊,無以為家,更是不能辜負了她。
馬嘯嘯躺在床上,難以成眠,索性摸索出枕下秘籍,點了燈,半躺在床榻細細讀了起來,看了一陣便又翻到書冊中最後一頁,靜靜發起呆來。
書中最後一頁描摹著一株植物,通體為綠,僅有細長兩條葉子,上端形制仿若狗尾,正是馬嘯嘯曾經日思夜想的狗尾巴草。不過在此書冊中,此草名為“盈盈草”。
書頁附有一行解釋,寫著:“此為盈盈草,乃是……”後面關鍵的半截書頁卻是不見了,書頁脫落處隱隱可見火燒痕跡。封底筆跡陡然而變,狂亂地寫著:“木離,木離,胡不歸。”字跡潦草娟狂,字落成行,行行皆如是。
馬嘯嘯輕撫書頁,當初便是見了書後這株盈盈草,她便帶著此書出谷,心中無時無刻期盼知道這盈盈草的後文究竟是什麼,卻又恍然想起從前皇帝口中所說的神草不過是留以後人念想,此本書冊雖是盡述萬生萬物,卻是有真有假,馬嘯嘯一時也無法知曉,這盈盈草究竟是真有還是真沒有。
端端看了半晌過後,馬嘯嘯才覺神思昏昏,有了朦朧睡意,吹燈而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