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本是朝著謝容的心臟射來。
漆黑的夜,寂然無聲,這座修建在山間的古寺彷彿陷入了沉眠的巨獸。
青年心計狠毒如斯,這本是場該萬無一失的誅殺。
守夜的小沙彌、身手不凡的武僧,凡是在齋堂用飯的寺中人,皆是中了無色無味的特製迷藥,藥量不大,只會在夜裡讓人睡得比平時更沉些,第二日醒來甚至不會發覺異常。
錦寧自然也是中了藥。
她不該醒的,也唯她是最不能醒的那一個。
他這樣心思縝密入微的,怎麼可能遺漏這一點。
他不會讓她察覺到,她喜愛的夫君,溫柔可親的夫君,有著一副殘忍到令人惡寒的面孔。
他必須殺了謝容。
有蕭宗良的前車之鑑,他又認為誰都不可信,必須要親眼看到謝容徹底喪命才妥帖放心。
是以,他親自來動手。
這處地界在寺廟圍牆之外,山勢險峻,懸崖絕壁,下方還有奔瀉急湍的深澗瀑布。
只待人一死,扔下山崖,便是粉身碎骨。無邊無際的巨大山脈,一具屍體,等找到之時多半已被野獸吞得骨頭都不剩。
可終究發生了遠在他預料之外的一幕。
圓月高掛山頭。
柔而涼的月光下,突然躍出來的少女身上似浮動著熠熠銀輝,下一刻,已然收不回的的箭矢刺穿了她纖薄的肩。
“啊……”操。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疼疼疼疼疼!
——疼啊!
錦寧有生以來沒這麼疼過,一個手指頭拔倒刺流血了都要喊媽媽的愚蠢大學生遭受這種痛苦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疼得魂都要飄飄起飛了,她知道自己是太沖動了,但她發誓,只想推開謝容看能躲一躲不啊!
一點不想化身古裝劇裡擋刀神場面的女主角好嗎!
其他人全然不知錦寧心裡的吶喊嘶吼。
謝容看著少女義無反顧地擋在身前,替他受了、那本是致命的一箭。
他胸腔內的心臟彷彿停了幾瞬。
為、什麼?
總是冷清冷淡的將軍,渾身僵硬而戰慄,漆黑的瞳在月下泛著無措的光。
無措的不止他一個。
對立面為首的銀質面具男子,嘴角緊抿,面具下的臉色蒼白僵冷。
旁邊的左安一驚。
可還沒待他認清那少女的身份,無數箭矢突然從另一方向快如疾雨、密如利網般刺破夜色襲來!
從錦寧中箭到現在,所有的變故不過都發生在寥寥三秒而已。
只待下一瞬,謝容同錦寧必被萬箭穿身!
謝韞瞳仁一震,渾身血液都冷了下去!
“不……”
身後是水流湍急的懸崖瀑布。
在此生死關頭,為避開箭雨,謝容旋身將錦寧護在懷中,朝身後瀑布一躍而下。
“是少夫人!”左安驚悟。
而謝韞已然髮指眥裂,眼裡染著通紅的血光,他身形踉蹌、跌跌撞撞地奔去崖邊竟是直接跟著要跳下去。
左安眼急手快地將人拉住:“郎君不可!您跳下去就是跟著送死!”
這山崖深不見底。
誰都清楚,墜下去必死。
“滾!”銀質面具遮不住他形容的瘋魔之態,青年將人揮退,狼狽地幾欲跌倒,聲音發顫,“她若死,我還有何意義在這世上獨活!”
左安心口發震。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是怎麼也不敢信,視他人性命如螻蟻的主子會有一天因為一個女子寧死也要追隨而去、還說出這話。
……還覺得有一些荒謬。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