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子打水進來,梳洗一番,又換了身衣裳,跟著嬌杏到了錦香亭。到近前一看,只見亭子外放了兩張竹案,一張上擺放各色點心果碟,另一張上設茶筅茶具各色盞碟,三個丫頭守著泥爐子用蒲扇扇風煮茶,另有三人立在一旁伺候。吳夫人、段夫人、吳其芳圍坐在亭中石桌旁,石桌上擺著七八碟果子糕餅並茶壺茗碗等物。
段夫人抬眼便瞧見婉玉來了,忙招手道:“婉丫頭快來。”
婉玉提了裙子一邊跨上臺階一邊道:“舅母好,表哥好。”又笑道:“品茶賞花,風雅得緊,我前幾日還說錦香亭邊上這幾叢桃花和杏花開得好,紅紅白白,配得一副好景緻。”
吳夫人笑道:“就是聽你念叨過,今兒才想起這一處,就等你了,快坐下。”一旁的丫鬟早已取了大厚的芙蓉褥子鋪在石墩上,又有上來奉茶的。吳其芳看見婉玉眼前亮了一亮,吳夫人瞧在眼裡抿嘴笑了起來。
段夫人慈愛道:“前些日子聽說你身上不爽利,不知如今可好了?”
婉玉道:“有勞舅母惦記,還特特尋了方子配了藥送來。前兒是有一冬的火積在心裡,又受了風,就多咳嗽了幾聲罷了,再吃了舅母的藥,如今早已好了。”
吳其芳道:“即便好了也要在意些。”婉玉抬頭,見吳其芳正坐她對面微微含笑,忙又將頭垂下去,道:“表哥費心了。”
吳其芳道:“這次來給妹妹帶了一盒子點心,裡頭添了蘇子、半夏、麥冬門幾味藥,都是止咳化痰的,餡兒也不太甜,怕太鬧了反倒把咳嗽勾起來,又恐吃著不香,就用荷花葉兒和蘭花蕊燻的面做出來,吃不出苦味兒,妹妹拿去做零嘴罷。”
吳夫人喜道:“這敢情好。”又推了婉玉一把道:“芳哥兒是個有心的,難為他為你這點子小病還想得這般周到,還不趕緊謝謝他。”
吳其芳忙道:“謝什麼,我見妹妹的梅花繡得好,前些日子就勞煩她做了幾樣針線,這病怕還是那活計累出來的呢。”說完又笑意吟吟的看著婉玉。
婉玉笑道:“就是繡幾朵梅花,能有多大的辛勞呢。”瞧見吳其芳盯著自己,覺得面上發燙,便將茶碗端起來,低頭做喝茶狀。
吳夫人見這兩人相處融洽,嘴角愈發掛了笑,細打量吳其芳,見他穿竹葉梅花折枝刺繡的直裰,眉若刀裁,目似朗星,面上常展笑意,自有一番說不出的英俊灑脫,再瞧他看婉玉的神色也隱隱帶幾分情意,吳夫人心中歡喜,不由與段夫人互相使了個眼色,臉上愈發笑開了。
原來吳夫人昨日聽說楊家大操大辦楊昊之的婚事,心裡就老大不痛快,暗道:“楊家的小畜生狠心害死我女兒,如今守節未滿,竟又娶了柳家的女兒風光大辦起來,這不是生生落我們梅家的臉面麼?婉兒嘴上不說,心裡怎能沒有委屈?我定要快些給她找個佳婿回來,才能吐了胸中這口惡氣!”便與梅海泉說了,第二日一早請了段夫人和吳其芳來。
吳其芳先入書房拜見梅海泉,過後,梅書達悄悄跑到吳夫人耳邊低聲道:“方才表哥告辭出去,父親說了句‘到底是少年得志,沒經受過大磕碰,心浮氣躁了些,但看脾性人品還是好的’。”
吳夫人一聽梅海泉如是說,便知已對這樁婚事默許了六七成,愈發來了精神,殷勤招待吳家母子,吳其芳也極有眼色,一時間賓主盡歡。
待吳夫人面上有了倦意,吳其芳便知情知趣道:“天色晚了,姑姑也倦了,妹妹病還沒好,坐在外頭風大,不如我們告辭,若明日天氣好,咱們再到園子裡逛逛。”
吳夫人笑道:“我身上正有些乏,想回去歇歇,你們母子也找地方歇歇,吃了飯再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