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滾滾烏雲還要陰沉,令人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去。
這一日,除了青雲門六脈首座鎮守本脈外,無論是正派還是魔教,所有人都已匯聚在通天峰上。正道中人佈置著防線,魔教中人設定機關,所有人都在忙碌著,一時通天峰上除了一甲子一次的七脈會武,場面罕見的熱鬧。入夜,忙了一天的普通弟子們紛紛歇下,正魔兩道的高手卻又聚在了玉清殿,商討著明日的大戰。
玉清殿中,幾乎所有人都在說話。事實上,如何應對獸妖這個問題在過去的數個月間已被討論過無數次,大到如何天上地下列陣佈防,小到哪棵樹哪塊石頭應該由哪名弟子鎮守,十三妖王中的哪隻由誰誰誰和誰誰誰聯手對付,誰和誰各自為戰,誰和誰要千萬不能忘了彼此配合,眾人都已爛熟於心。但是他們還是要說,說這些天來聽得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的應對獸妖的策略,說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云谷主道行通天功參造化有他們在此坐鎮獸妖能翻出什麼風浪,說就算有個什麼萬一青雲山上的誅仙劍陣可不是吃素的那可是一旦發動便能除魔誅仙毀天滅地的存在,說那傳說中青雲門鎮派之寶誅仙古劍其真面目不知是何等的驚天動地,說那個什麼獸神不知是腦子裡斷了哪根弦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竟敢來通天峰上跟正道和魔教的所有高手撒野……
也說各自門中最厲害的絕招,說當年自家祖師爺的風雲事蹟,大派的說自己門中想當年出了多少多少人才某某某祖師你們聽過沒當年那什麼什麼一招使出來後當真是日月無光山河失色,小門小戶的說自家門派歷史悠久據說傳承自哪位哪位絕世高手你們這些孤陋寡聞的知道什麼,老一輩的高手回憶著年輕時遊過多少名山大川斬過哪些妖魔為民除害,年青一代的弟子則攀比著各自的修為在門中的排名哪次比武闖到了第多少名云云。
所有人都在說話,不停的說著話,彷彿要讓這些話將自己的心填滿,淡忘掉明天即將到來的生死一戰。彷彿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找到事做,度過這看似極短,卻每一刻都無比煎熬的黑夜。於是他們大聲的說著,手臂揮舞,神采飛揚,滿面紅光,個別意氣風發的看架勢甚至恨不得取出法寶來比劃一番。
不過,儘管大多數人都在說話,也還是有許多人沉默的。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入了定,雲易嵐面帶笑容閉目養神;幾名三大正派的長老或站或立,神色端嚴;萬毒門這邊秦無炎以手支頭合著眼睛;合歡派一方金瓶兒笑容滿面,豎著耳朵聽著殿中紛紛攘攘的說話聲;鬼王宗這頭幽姬望著殿外出神,鬼厲和碧瑤低聲耳語,不時的露出會心的笑容,滿是小兒女之態。
陸雪琪收回目光,只覺得心緒難平,悄悄出了玉清殿,隨意走著。夜色中,虹橋的方向隱約可以看見一個人影,她放鬆腳步走了過去,見清波手中拿著什麼,趁著月色細細端詳,雪白的衣衫被風吹拂,在如絲的雲氣間飄動。她走到了她身後,輕聲道:“凌師妹,你在做什麼?”
清波回頭,黑眸在月光下浮動著幽暗溫雅的色彩:“雕玉。”
陸雪琪這才看清,清波右手握著一塊血色的美玉,左手拿著小刀,那玉已基本成形,就著月光看去,約莫是一個男子的模樣。她收回目光,走到清波身側,望向遠處。月光明亮,映得下方的雲海泛著細微的銀藍之色,群峰連綿如龍脊,看來別樣的清幽美麗。她正看得出神,便聽見清波輕聲開口,聲音中帶了點笑意:“雕好了。”
陸雪琪偏頭,見清波正看著她手中的玉雕,目光似乎蒙著層月光一般的柔和,不由心中一動:“可以給我看看嗎?”
“當然。”清波微笑,將玉雕遞了過去,陸雪琪抬手細看,這玉是絕好的血玉,觸手生溫,所琢的男子長衣負手,眉目是說不出的妖嬈豔麗,神態間卻自有一種超絕的凌然氣勢,彷彿一轉眸間便會令天地失色。
陸雪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