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香記不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動搖。那位美國揹包客有許多令人心馳神往的故事,講述時微笑著,半垂著眼,似乎還陶醉在一場場顛簸的路途中。他也用這樣的表情來讚美她,講那些平時邵聲不會說的栩栩動人的詞藻。明日香未嘗沒有聽過這樣的讚美,但對方真誠的神色,讓她覺得他眼中,自己和整個世界一樣美麗動人。
坐在里約的海邊,她看著邵聲將兒子扛到肩上,帶著他一同奔到海里。這一幕景象也是幸福美滿的,然而她覺得自己此刻真如同小時候母親講過的故事中的天女,在人間丟失了自己的羽衣,於是和凡人結婚生子。此刻羽衣重又出現,擺在面前,時時刻刻誘惑著她,回到屬於自己的天空中去。
在離開邵聲和川川這兩三年,明日香飛得太遠,也飛得有些疲倦。她在通宵達旦暢飲大笑的狂歡過後,心底深處也有一絲牽掛和寂寞。這種空虛在她和那個美國人分手後愈來愈濃。聽到兒子生病,她便立刻定了一張機票飛往北京。明日香想起自己曾經擁有的安穩的家庭生活,簡單平靜但對自己照顧周全的丈夫,調皮淘氣但是伶俐聰明的兒子。她不知自己想要歇歇腳,還是想要回到這種生活裡來。
於是她試探著詢問邵聲,而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盯著igor的字樣,說,洗掉吧。明日香明白一切已成定局,牽了牽嘴角,“你放心,我會帶leo回來的。一來,恐怕我依舊應付不來小孩子;二來,他會隨時提醒我,我已經失去了他爸爸。”
邵聲開車走在回家的路上。即使明日香對這段婚姻選擇了背叛和拋棄,他對她仍然心存愧疚。在婚禮上他曾對她許下共度一生的承諾,也傾盡所能的照顧著她,從礦山回到里約,推掉應酬,專心地陪伴她和川川。只是那些美麗的言語似乎從他嘴裡消失了,他可以說許多關切體貼的言詞,卻說不出一句半是寵溺半是戲謔的喁喁私語。他是一個盡責顧家的好丈夫,但絕非一個纏綿浪漫的好愛人。明日香不滿足於這種溫和平淡的婚姻生活,她要走,邵聲並沒有挽留。三年的共同生活讓他清楚地看到,明日香想要的生活,不只是他的體貼和照顧。
然而他拿不出更多,曾經的寵溺和眷戀,已經寄存在遙遠的時光裡,滿是塵埃。
“如果深愛的人要離開,你會挽留麼?”邵聲不知如何回答明日香的問題。
他一生中最愚笨最怯懦的決定,就是相信了莫靖言的話,她說自己疲累了,沒力氣同時負擔兩種感情了;她說與其隔著兩個人的自責和後悔,不如各自生活的簡單輕鬆一些。那時候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敲打著刻在邵聲心上,讓他無法辯駁。莫靖言說出了他內心最深處的疲憊和愧疚,於是他便相信,在她心中,也是這樣以為的。他也想過,某一天回到莫靖言身邊,問問她是否可以重新面對自我和對方。然而傅昭陽一直昏迷,遠遠超過了樂觀預測的復甦期。悔恨和內疚,看不到未來的絕望,沉如磐石,壓倒了心中所有的希冀。
如果能重新選擇,當她在路燈下抬頭回望時,他是否應該大聲挽留。他們短暫而熱烈的相戀,決絕的分開,就如同用光了這一生所有的運氣和所有的愛。
第二十七章 相逢一笑
夏小橘聽說莫靖言扭了腳,打來電話約她一起吃晚飯,又埋怨道:“怎麼也不說一聲?還是你家黃老闆在網上說起,我才知道你受傷了。”
“又不是什麼大事,幹嗎驚動這麼多人。”
“黃老闆說自己要加班,問我有沒有時間陪你吃晚飯。”夏小橘揶揄地笑了兩聲,“這傢伙狡猾的很,大概是怕別的男生趁機獻殷勤,把他女朋友拐跑了。”
獻殷勤的男生沒有,莫靖言倒是收到了邵母的電話,說在家熬了豬腳湯,一會兒給她送過來。莫靖言扯了個謊,說一會兒還要出門教課,晚上約了朋友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