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之所以能說服長老院,也是因為吳闊。
無盡海數萬百姓皆是凡人,唯有大祭司身負不凡之力。
這是一片沒有紛爭的淨土,沒有紛爭便意味著發展幾乎也是停滯的,人們知足常樂,安於現狀,可能再過一千年,也造不出半甲人和火炮這樣的殺器。
江白晝抽乾地脈之力,無盡海便失去了唯一能自保的倚仗。
長老院激烈反對,江白晝也曾想過,這麼做是否錯了?他不能為救另一方天下,而放棄自己的故鄉。
他在那洞窟的深處找到了吳闊的墓,在墓前思考了很久。
其實沒思考出什麼高深的東西來,無非是再走一遍前人走過的路——吳闊如何發展無盡海,他也應如何發展,器具,書籍,武器,落後的一切都要去學習,要與海外同樣強大,才能徹底放心地開啟海門。
海門是一定要開啟的。
怎麼可能藏得住?
他這一代暫且安穩,下一代呢?下下代呢?
機樞門的大船已能出海遠航,總有一天,會有人越過這道看似堅不可摧的海門,為無盡海帶來災禍。
而若不恢復地脈,也終有一日,天災徹底吞噬埋星邑之後,會漫延過海。
在同一片天空下,誰都不能倖免。
江白晝孤注一擲,自認沒有做錯。
也正因如此,他不得不做那個犧牲的人。
那天他對姬雲嬋說,等他死了,希望她能踐行諾言,和龍熒一起,將海外的生產技藝與無盡海的進行交換,若能從此穩定太平,說不定能打通一條海上商路。
埋星邑的資源極度匱乏,無盡海恰好相反,商路一通,對彼此都有好處。
但這件事他不能交給外人去做,只對龍熒和姬雲嬋放心。
可惜才說了幾句,姬雲嬋就哭得不成樣子了。
現在說給龍熒聽,龍熒沒有哭,大概因為這幾日已經把眼淚流乾,再流不出更多了。
龍熒握緊手中的梳篦,一面梳,一面低頭吻了吻他的頭髮。
江白晝道:「五行戒碎了,我回去後重新做了一副。現在你手上那枚是多出來的,你留著吧,做個紀念。」
龍熒的語氣輕飄飄:「紀念不了多久,你死了,我絕不獨活。」
江白晝正欲開口,龍熒搶先道:「我不替你看護無盡海,讓小嬋去做吧。你別對我這麼殘忍。」
「……」
的確是夠殘忍,江白晝立即住口,說不出話了。
頭髮梳完,龍熒為江白晝披上大氅,兩人一起出門去。
他們帶了些貢品和香火,去廟裡拜神。
說來奇怪,江白晝整日把「世上沒有神仙」掛在嘴邊,龍熒以前也不喜歡求神,兩個不虔誠的信徒,今日竟然一起來到死人河旁邊的破廟裡,向一座不知名的神像祈禱。
推開殘破的廟門,擺好貢品,點上香,龍熒先一步跪下了。
江白晝稍微有點不自然,猶豫再三,也跪下了。
龍熒道:「我有三個願望,會不會有點太多?」
江白晝擅自替神做主了:「無妨,你說來看看。」
龍熒立刻正色,雙手合十,對神像道:「我的第一個願望是,白晝哥哥長命百歲,不要死。第二個願望是,若上一個不能實現,請他的魂魄等等我,我們生不能同衾,死定要同穴。第三個願望是……假如有來世,請上天恩准我們做一對俗塵鴛鴦,游到沒有風波的江河裡去,再也不分離。」
龍熒閉上眼睛,俯身磕了個頭。
江白晝轉頭盯著他,目光彷彿凝固在他的側臉上,遲遲沒有開口。
龍熒提醒:「哥哥,該你了。」
春風料峭,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