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命名，可見曹雪芹也是個懂行的。我回家的時候跟幼清說：&ldo;你好端端的，在家種什麼竹子呀？一般的也就算了，偏偏種湘竹，你就不怕這竹子夜裡成了什麼鬼獸的棲身之所？&rdo;

幼清神神秘秘地跟我說：&ldo;九兒，你知道我名字的典故嗎？我的名字，取自戰國詩人屈原的那句&l;朕幼清以廉潔兮，身服義爾未沫&r;。&rdo;

&ldo;《楚辭》裡的？&rdo;

幼清點點頭，&ldo;是《楚辭&iddot;招魂》篇。&rdo;

我聽完心中一緊，沒來由地尖叫一聲，&ldo;幼清你不要嚇我！&rdo;

&ldo;這有什麼，我晚上還經常遇到鬼打牆呢。&rdo;

我並不知道鬼打牆是什麼含義，但我幼年睡在自己臥室，腦子經常幻想的情景是床頭的窗稜邊緣突然攀起一雙發白骨瘦的手和一個沒有面孔的頭。

《呂覽大樂》裡說&ldo;萬物所出，造於太一，化於陰陽&rdo;，&ldo;太一&rdo;就是&ldo;混沌&rdo;的意思，而&ldo;陰陽&rdo;則有很多種不同的解釋。曾有一段時間，我一度認為萬物中存在對立面的事物便具有陰陽的含義。書上說舊時江南大戶人家的小姐出生，父親在家門前種下一顆香樟，在桃花樹下埋下一壇酒，待到女兒出嫁時將樹砍下，做成兩個樟木箱子，再挖出那壇酒，樹叫女兒樹，酒是女兒紅。書上也說，千萬不能在家門口種柳樹和槐樹。古人造字有通世之絕，比如算命的&l;命&r;字，&l;g&r;裡念第四聲的字，只有一個&l;命&r;字，當真是&l;一條命&r;。槐樹的&ldo;槐&rdo;字已能說明一切，柳樹則衍生有諸多鬼神故事。

幼清有一次約我去廟裡燒香，那是一間小廟，和我以往去的廟的形制皆不同。正午時分的太陽並沒有照射在正殿，而落在了偏殿。我和幼清是剛剛學到&ldo;丁達爾現象&rdo;的年紀，我一個勁地狂喊：&ldo;幼清，你看，這是不是丁達爾現象！&rdo;幼清扭過頭來，眼神卻被偏殿裡供奉的黑麵菩薩勾了去。殿裡共有兩間屋室，一間寫著&ldo;狀元殿&rdo;，一間並沒有匾額。顯然，我和幼清對狀元殿毫無興趣，對沒有匾額、有丁達爾現象的屋室更感興趣。那間屋子很暗，陽光從右邊的牆壁縫隙裡穿透出一條明亮的光路，無數塵埃在光路里靜靜偏飛，我看得入迷。

幼清二話不說拉著我入殿。

一跨進門檻，我和幼清就嚇傻了。饒是不懂神佛術法的我們，都知道左邊立著的坐像是黑無常，右邊立著的坐像是白無常。白無常來往陽間探路，一張臉刷得粉白，黑無常拿著鎖鏈，鎖鏈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前來索命，那麼面前那端著赤黑臉的必是閻王爺了。

我汗毛倒立，大氣也不敢出。幼清說著一些&ldo;小的只是好奇，跨進了閻王殿，希望閻王爺不要責怪，也希望閻王爺能庇佑我在陰間的祖先們&rdo;的話，說完就和我走出了偏殿。跨出門檻的那一刻，幼清張著驚恐的雙眼，對我說：&ldo;九兒，我剛才轉身的時候，你有沒有叫我的名字？&rdo;

我搖搖頭。誠然，我全程都沒有說話。

&ldo;九兒，我剛才聽到一聲很輕的&l;幼清&r;，就在我轉身往外走的時候。&rdo;幼清說。

我被幼清嚇住了，一時沒有說話。其實，我也有同樣的疑問，但不論是當時還是以後的很多天，我都保留著這個秘密，並不敢同她講。

那天，我轉身的時候，也聽到了一聲很輕的&l;九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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