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盡然是壞事。」唐旭德持反對意見。
他拍拍又生肩膀,「慢工出細活,好片子不怕被埋沒。」
聽他這樣講,又生心裡好受些,心知急也無用,索性丟開雜念,安安心心拍戲。
轉眼到除夕年。港地三天假,劇組也不例外,又生簡單收拾幾件衣物,準備回去,走廊上碰見唐旭德,問她在哪過年,「去北海道還是獅城,或者牛津鄉村度假?」
又生攤手,「九龍城寨陪阿婆。」她講這話,絲毫不覺丟臉,城寨再骯髒,也是養大她的地方。
唐旭德略有尷尬,笑道,「下次有黑幫電影開拍,或許你可以參演。」
又生笑,半真半假道,「新和會大佬知不知?住我家附近。」狡兔三窟,九叔再有錢,也不輕易去住半山大屋,對他來講,城寨是最佳藏身處。
「那慘了,日後去你家做客,還要背幾磅炸藥防身。」唐旭德搞怪,抱緊自己。
又生笑到肚痛,錯眼間看見高子媚停在一旁的雪鐵龍,朝他揮手下樓。
上車時,又生才看到弟弟,兩月不見,少年似乎又長高,聲線變粗,下巴隱隱冒出青色鬍渣。
又生驟然生出吾家有郎初長成的錯覺,揉揉少年發頂,笑問,「新校舍習不習慣?」
許久不見,蘇又存想念家姐,摟她肩撒嬌,「沒有家姐在,哪裡都不習慣。」
高子媚露出作嘔表情。
此舉換來蘇又存偌大白眼。
又生拍弟弟腦殼,示意他收斂,又問,「他有沒有去找你?」又生隱去那個他到底是誰。
蘇又存不瞞,「來找幾次,和他維港公園踢球一次,薄扶林郊野公園燒烤一次,快活谷馬場秋季開鑼,看次賽馬。」
「你們節目多多。」又生瞪他。
「家姐,好多同學一起啦,再講歧視人不對。」他理由充分。
高子媚聽得發暈,「你們講什麼?」
姐弟兩異口同聲,「沒講什麼。」
高子媚乜他們,車停城寨巷口,攆人下車,「窮鬼佬,快回你們故土。」
類似話,又生早已聽得耳朵生繭,敏感如蘇又存,卻極為介意,腳下髒亂坑窪,泥水積灘,蘇又存跳腳往裡走,悶悶道,「家姐,把阿婆接出去住吧,我開始討厭這裡。」
蘇又存講話語氣不免令又生想到莊太初,一時語氣不大好,「蘇又存,人貴有自知之明,我讓你住半山大屋,讓你讀名校穿靚衫,又如何?骨子裡仍是窮鬼一個!」
「家姐」
見他惴惴,又生嘆氣,放緩了聲音,「三代識食,五代積富,絕非一朝一夕。存仔,你不想努力,拿什麼接阿婆出去住?皇仁書院每年近千英鎊學費已有著落?」
蘇又存垂頭喪腦,好一會才道,「家姐,密斯們誇我念書勤奮,將來能念港大,我會好好念書的,不再想亂七八糟。」
又生挽他胳膊,「這樣才是,我們缺乏一步登天能力,那就腳踏實地,阿婆講得對,餓死的都是遊手好閒衰仔,我們本本分分做人,不丟臉。」
蘇又存仍是小孩心性,前一刻還悶悶不樂,見到陳鳳儀之後,便將所有煩惱拋諸腦後,城寨中居民多數是大圈仔和大圈仔家屬,過除夕要比外面年味更重,又生踩凳,幫阿婆貼春聯。
不知哪家提一起過年,炮臺附近的居民皆搬桌出來,沿炮臺拼湊一圈,陳鳳儀喊又生向外端菜。
粵菜、浙菜、湘菜擺滿桌。
樓上玲嬸指尖夾細細一根煙,斜靠在旁,將又生從頭打量到腳,「啊,妹妹仔,聽講混得不錯?當明星?」
又生笑,「還行,大家給面。」
頓一頓,又主動問,「阿嬸生意如何?」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