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顧忌他弟。
因為在段家,他不當家,他弟才是當家那個。而為什麼老二當家,這就得從段家的歷史講起。
上世紀八十年代,經濟高速發展,社會治安混亂。那是一個沒有中產階層的年代,存在著龐大的底層,卻沒有向上流通的管道。緊張的社會結構擠壓出一系列反社會行為,黑幫的興起就是其中之一。
而段家的老爺子段超美,當年就是x市最大的黑惡勢力。
像段超美這種黑老大,在那個動盪年代裡遍地開花。他們大多出身底層,沒什麼文化,又極度渴望權力地位。到處吸收邊緣人員,儼然把自己當成土皇帝。囂張到什麼地步呢,飆車警察不敢攔,上街行人得讓路。
從78年到81年,全國刑事案件每年按十萬的速度增長。
盛極必衰,物極必反。
到了九十年代,國家開始了第一輪打黑。這些土皇帝裡邊,沒人的,吃槍子兒。有人的,把臉皮洗白,往傘底下鑽。
但段超美就很清奇了,他反其道而行之:臉皮黑著,芯子洗白。
一邊是老大,吃黑;一邊是臥底,吃白。兩邊佔好處,互相賣訊息,混得是風生水起。
到段立軒爹叔這輩兒,那分工就更加明確了。而此時國家開始第二輪掃黑,力度更大,段家就洗得更白了。但隨之出現了一個問題——要沒威望了。
你芯子洗得越白,那黑上就越沒有話語權。但段家一直靠著管黑,從白上拿好處。
又不能回歸黃賭毒,那咋辦呢。段超美想來想去,想出了一個招——養人。
以圓春安全官的名義,養了一大群打手在手底下。這麼多人總得管吧。可段家白了這麼些年,那些小輩兒都沒見過血,往跟前一站,像一鍋的白麵窩窩。
誰願意帶著一幫煞神,往黑窩子裡鑽?
白那邊兒搶得像奪嫡之爭,黑這邊兒推得像降罪發配。
這時候老二的小兒子,段立軒主動站出來了。
段立軒替整個段家抗了最髒的那頂帽子。這可不是什麼好活兒,隨時可能被捅刀子。而且大局勢一會兒一變,管你真黑假黑,等出事那天,你就是壁虎的尾巴。
死你一個,保全一家。
因為這個,段家沒人惹他。就連親哥找他,也都得先打打草稿。把憋屈事攢上個一籮筐,才有臉來訴苦。
本來段立軒沒想鬆口。在和丁凱復的較量裡,他一回便宜也沒撈著。好不容易逮著次機會,他高低要把丁凱復搞脫一層皮。
可沒想到丁家出手這麼大方,段立宏ber都沒空打一個(毫不猶豫)。
段立宏的見錢眼開是一方面,而陳熙南則是另一方面。
餘遠洲的假婚禮,他是打算去的。姜楓再厲害,也終究是個女人。他總覺得不放心,萬一丁凱復沒憋好屁,自己在多少能鎮鎮場子。
可自從三個月前,餘遠洲受傷那回他碰了下手,這陳熙南就跟林黛玉附體似的,一天到晚陰陽怪氣。
什麼「除卻巫山不是雲」,什麼「單單等你就覺得心煩」,什麼「終究是二哥心裡沒我」,什麼「我這般斤斤計較,更是比不上餘遠洲好」。
昨晚兩人又因為這事兒大吵一架,陳熙南一氣之下撂下狠話:「你教訓別人把心騰乾淨了再去愛人。可你自己騰乾淨了嗎?」說完收拾東西走了。
這可把段立軒給鬧心壞了。
他輾轉反側了一宿,終於做出了放手的決斷。
餘遠洲也好,丁凱復也罷。在他這兒,都翻篇罷。
感情就像按揭款。欠多欠少的,早晚得還。他已然欠了太多,到底是不捨得讓陳熙南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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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市北區路港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