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圓見她不答自己的話,反而挑剔自己的衣裳,也就明白這是不許自己離開,便垂了眼恭恭敬敬地道:“奶奶教訓得是,奴婢回去就把衣服換了。”
芳竹在一旁瞧著,暗裡把這件事記在心上不提。
林玉珍過了最初那個憤怒的爆發點,轉而就覺著累了,無處發洩,只想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坐著歇歇。可看到坐在一旁的陸緘,心裡就由來一陣厭煩,幾番想張口數落他都被陸雲及時打岔止住,實在忍不住,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窗外天空湛藍,幾朵潔白松軟的白雲浮在天際,不遠處一株金桂長得枝繁葉茂,雖不是花期,卻零星開了幾朵小花,幽香沁鼻。牆邊一叢緋徊花開得正好,幾隻粉蝶輕鬆自在地在花間飛來飛去,此情此景,正是一個悠然美麗的午後。
可是林玉珍看不到。她滿腦子都是可惡陰險的二房和不要臉,胡攪蠻纏的塗氏:滿眼都是護著塗氏,一心向外的陸緘。因此她的心裡滿是傷心和憤怒,就連花香聞進鼻腔裡去也是令人作嘔和厭惡的。
陸緘順著林玉珍的目光看出去,他看到了窗外的美景,卻無心欣賞。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門口,林謹容正從那裡走進來,她的丁香色百褶裙就像一朵淡雅嬌柔的雲,臉上的表情十分輕鬆自然,長眉舒展,唇瓣就像徘徊花的花瓣,整個人並看不出憤怒或者是委屈之類的其他神情。
相比較林玉珍的暴躁和憤怒,陸雲的壓抑和小心翼翼,還有塗氏的淚水漣漣和委屈,陸緘更愛看這張臉。隨著林謹容越走越近,他微蹙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來,緊緊繃著的肩膀也輕輕放鬆下來。他希望她能抬頭看向他這個方向,對著他笑一笑,她卻始終看著前方,不曾往這裡多看一眼。
門外傳來丫頭沉香的問好聲:“二奶奶,您來啦?”
“嗯,太太還好麼?”林謹容不單是樣子輕鬆,就是聲音聽上去也有一股沁人的涼意,不含半點火氣,就像是三伏天裡的冰盆,讓人只看著就覺得燥熱淡了許多。
陸雲趕緊迎上去,關切地道:“嫂嫂回來了?怎麼樣?”
林謹容一笑:“應該到此為止了。”直接走到林玉珍的面前,行禮問安之後,道:“姑母,您都知道了罷?”林玉珍煩悶地指指面前的凳子:“坐罷,說說。”
林謹容便將之前在宋氏院子裡的所有經過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笑道:“我是當著下頭的人哭了一回,以後只怕都要背裡笑話我沒出息了。”去他的忍辱負重!什麼做了好事不留名,什麼有了委屈不說出來,都是笑話。什麼都不說,別人怎知你是好是歹,辛苦委屈?嘴好使了不見得能做好事,但能做好事的情況下,嘴好使和不好使絕對兩回事。
從前她是好是歹都忍著,委屈心酸也不說,一心就等著別人去發現,實際上的情況是,大家都很忙,更多考慮的是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有耐心去慢慢研究別人。
林玉珍聽林謹容說完,注意力立刻被轉移,憤恨地道,“你必須告訴老太爺和老太太,讓他們知道她們婆媳都是怎麼欺負你的。當著這麼多人,這樣呵斥你欺負你,當我是死人麼?太惡毒了!我非得和老太太說不可。”
林謹容不接她的話,也不阻攔她,只安靜地聽她發洩。陸雲道:“現在就只等看她們會怎麼收場了。我猜著,大概還是會去找祖母哭訴認錯,惺惺作態一回的。”
林玉珍想了片刻,突然看著陸緘道:“好生生的,你為何要讓範褒把人給弄走?就該留下來,看她們怎麼查,一查到底,多扯幾個人出來才好。”她還只知道塗氏偷偷送東西的事,不知道塗氏收到了信卻刻意隱瞞,但她也不是傻子,幾件事湊在一起,總是猜得到些影子的。說這話的目的,就是為難警告陸緘你別以為你掩藏得好,我都知道,你小心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