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理不饒人,驕縱跋扈,事事都要他們忍讓,在老太爺的眼裡,可有公平?
陸建中嘆了口氣,道:“爹爹,大郎糊塗,做了錯事,三郎天賦有限,五郎下落不明……”眼裡擠出兩滴淚來,“兒子心裡苦哇……只怕是江河日下,越來越不成了。”他指的當然是二房這一支。大房這麼風光,要什麼有什麼,為什麼不多留點給二房呢?
陸老太爺沉默地看著次子。前些日子他病重,一口痰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差點要死了的,是陸建中口對口地給他吸出來的。能這樣做的人有幾個?要說陸建中不孝,心裡沒他這個爹,那還真說不上。
陸建中見他沉默不語,忙收了淚,強笑道:“幸虧元郎這孩子讀書還不錯,先生說他有天賦,我們將來多半要仰仗他了。”
陸老太爺“嗯”了一聲,許久方道:“那就好好教養孩子吧。”
陸建中沒有得到預期的答案,心裡冷了幾分,低聲道:“兒子先下去了。爹爹小心將養,兒子晚上又來陪您。”
“你的事情也多,不必這樣勞累。”陸老太爺朝他揮揮手。
陸建中哽咽道:“爹爹同兒子說這樣的話,是還在怪兒子吧?人總有犯糊塗的時候,兒子早就知錯了的……日後便當按著爹爹的吩咐,安安心心做事,和二郎他們好好相處。”
陸老太爺道:“我不怪你,去罷。”待得陸建中退下,閉目養了一會兒神,從桌下暗層裡取出一張紙來,細細看了一回,提筆添改起來。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
兩匹馬風塵僕僕地闖進平洲城,向著陸府奔去。蹲坐在門前石階上聊天打屁的幾個小廝聽得馬蹄聲響,都抬起頭來,看到穿著涼衫的陸緘風塵僕僕地縱馬朝著這裡奔來,由來就有幾分呆滯。還是一個年紀大些的最先反應過來,大聲嚷嚷道:“二爺回來了,二爺回來了!”於是眾人簇擁上去,牽馬的牽馬,問安的問安,亂成一團。
陸緘什麼都顧不得,把馬鞭一扔,就朝著聚賢閣去。聚賢閣外的那片竹林仍然幽翠,聚賢閣的門虛掩著,聚賢閣安安靜靜,陸緘情不自禁地放輕了腳步,輕輕推開門,往裡張望。
院子裡一片寂靜,坐在陰涼處的童兒聽到聲響抬起頭來,看見陸緘,眼裡閃過一絲亮光,立即就要開口,陸緘忙朝他比了個手勢,童兒會意,指指廊下。
廊下一張藤製躺椅,陸老太爺躺在上面睡著了,從陸緘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一頭的白髮。他的鼻腔突然酸了,兩年前,陸老太爺的頭上還不見一根白髮,去年,他歸家,陸老太爺的頭髮就白了一半,如今卻是全白了。還成了這副虛弱的樣子,怎不叫人心酸!
他輕輕走到陸老太爺身邊,陸老太爺在睡夢中,兩條濃密的眉毛緊緊蹙在一起,嘴唇緊緊抿著,臉上還帶著那種堅毅的線條,可是卻又能看出幾分悲苦愁悶來。
童兒無聲地抬了個凳子過來,陸緘坐下,安安靜靜地陪著他的祖父。
風吹過竹林,發出一陣悅耳的沙沙聲,陸老太爺猛然驚醒過來:“什麼時辰了?”
“大抵是申時左右。”陸緘握住他的手,跪到地上:“祖父,孫兒不孝。”
陸老太爺猶如在夢中,使勁揉了揉眼睛,方不敢相信地道:“怎生是你!二郎,你怎會在此?”
陸緘眼裡含了淚:“祖父,孫兒掛念你。你可好些了麼?”
陸老太爺心情激盪:“好,好,祖父一切都好,快起來,快起來。你……”目光從陸緘身上來回打量一遍,低聲道:“你瘦了,路上很辛苦吧?”
“不辛苦。”陸緘看著他只是笑,心卻揪成了一團,陸老太爺才真是瘦了,衰亡的氣息已經從他的肌膚裡透了出來,約莫,真是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