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趙虎臣留在宣紙上的那一抹敗筆為中心暈染開了一朵怒放的牡丹,而那點墨跡恰成了牡丹的花蕊,層層疊疊極傳神。
整個過程趙虎臣都站在旁邊恭敬地看著,從老人下的第一筆到最後收筆,一氣呵成。
老人收筆站在一旁,趙虎臣凝神瞧去,一副八字小對聯,上書“有四海志”下書“惟一束書”,留白一抹極為傳神的黑色延伸開來,一朵怒放的黑色牡丹通體幽泰,雖然因為墨跡較新的緣故字和畫看起來並不太協調,但卻勝在一抹靈氣逼人的心有靈犀。
“好畫。”趙虎臣由衷道,沒半點馬屁的成分。
老人哈哈一笑,放下了毛筆,轉頭望著胭脂,道:“胭脂準備好了沒有?”
胭脂拎著自己的小包,聞言連忙拋下了小包跑去抓著趙虎臣的手臂,腦袋也埋在了趙虎臣身上不肯再抬起頭。
趙虎臣蹲下身,扶正了胭脂溫軟如軟玉的身子,輕聲道:“胭脂還記得那天對叔叔說的話嗎?讓叔叔忍一忍,再忍一忍?”
胭脂點點頭,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竟帶著哽咽。
“那叔叔也對胭脂說一句話,忍一忍,再忍一忍,忍得幾載寂寞方能成人上人,胭脂的爸爸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豪傑,叔叔和爸爸都不希望胭脂淪落成了滄海中不起眼的一粒,所以叔叔希望胭脂能忍一忍,再忍一忍,忍得寂寞方能出人頭地,知道一鳴驚人這個成語的故事嗎?”趙虎臣輕輕地把胭脂額前凌亂的柔軟髮梢收攏歸好,溫醇的嗓子帶著誰也不知道的溫情。
“知道。”胭脂喉嚨含混,但這懂事的孩子卻努力地吸著小鼻子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叔叔在忍,胭脂也要懂得忍耐,我們一起等,叔叔等胭脂學得大成歸來,胭脂等著叔叔博六十年的榮華,好不好?”趙虎臣輕笑。
胭脂努力地點頭。
樓下,趙虎臣身邊站著蘇媚娘,望著納蘭老人牽著胭脂往外頭走,小胭脂走得一步三回頭,小小的身子還揹著裝滿自己衣服的包,她沒讓納蘭老人幫她,而是選擇自己揹著走,她記得,爸爸和叔叔都跟她說過,一個人要有自己的擔當,肩膀上也該有自己的責任,這樣的人活著才不會虛浮,才不會讓身邊的人感覺累。
趙虎臣站在原地,狠下心來不回應使勁朝他揮手的胭脂,那對眉頭死死皺成了一個川。
這段日子,這懂事的孩子讓他的心柔軟了太多,此時要離開,雖然知道是為她好,但卻怎麼樣都開心不起來,誰又會捨得這樣懂事乖巧的孩子遠走?她該是被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公主才對,只是命運多蕣,讓這孩子不得不學會了同齡人還懵懂的堅強。
一直到胭脂的身子消失在小區門口,一直到蘇媚娘轉身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趙虎臣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拔腿狂奔起來。
趙虎臣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小區門口,恰好見到納蘭老爺子牽著胭脂正站在一輛計程車旁邊,見到了趙虎臣跑出來,胭脂猛地就拋下了小包鬆開納蘭老人的手張開雙手撲過來,那張小臉上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滿是淚痕。
在見到那張滿是淚痕的臉蛋時,趙虎臣因為劇烈運動而急速跳動的心臟都狠狠地揪了一揪,那麼一瞬間,他真的產生了留下胭脂的想法。
蹲下身來,狠狠地抱著胭脂,任由著孩子趴在他肩膀上默默地流淚,胭脂的一雙小手死死地抱著趙虎臣的脖子,指甲都掐進了趙虎臣的肉裡,趙虎臣感覺耳邊臉頰溼潤,那分明是孩子的眼淚。
“胭脂乖,放開叔叔。”趙虎臣向納蘭老人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輕聲對胭脂道。
胭脂果然乖乖地放開了趙虎臣的脖子,站在趙虎臣的懷裡,哭得傷心,卻沒有出聲,無聲的哽咽更是讓趙虎臣覺得自己是個罪人。